“妻不正則夫不順啊!”又一位老太君語重心長的說道,“規勸夫婿,管理後院,教導子嗣,乃爲人妻子之根本。”
唔,殷素素很想說句,她其實也是被任西樓強權壓迫的又一枚受害者嗎?如果說殷素素以爲這只是來批評教導她規勸會的話,那麼她就錯了,大錯特錯。
任老太太開口說話了,先是一聲長嘆,又悵然道:“我家小三也不小了,也不知道我還能不能看見他孩子出生。唉,聽說你家老二的大兒子已經開始啓蒙吧?”
被問的老太君笑道:“是呀,我家那老頭兒親自教握的筆寫的第一個字。說是抱孫不抱子,可他爺爺他爹他曾祖父都沒這麼細心的教過呢!”
任老太太無比豔羨道:“不知道什麼時候我也能抱到嫡曾孫。”任家雖說已有第三代,但任靖北、任靖昭兩個孫子的父親都是庶子,任家三房子孫中,二房的任西樓是嫡出子孫中年紀最大的,也是唯一一個已經成親的。
說來也怪,任老太爺任老太太夫妻一生恩愛,琴瑟和鳴,無通房無侍妾,生了三個兒子,可三個兒子竟然都嫡出子息單薄,俱只有一個嫡子。任二老爺不提了,只有一個任西樓,便英年早逝撒手人寰;任三老爺也還好說,只有一個嫡子一個庶女,但他年紀最小,說不定再努力努力還能再生個;任大老爺最悲催。
早早生了一堆庶子庶女,人到中年,任大太太方纔老蚌生珠生下嫡子任西安,接着第二年又生下任西媛,而任西安和庶長子任西偉之間相差十三歲之多,這讓任大太太十分焦躁惱火。任西安和任西媛兄妹是任家嫡庶出中年紀最小的,連三房的嫡子任西博都大任西安足足五歲。
也難怪任老太太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任西樓身上了。
長輩說話,晚輩聽着便是,殷素素表情專注做出一副聆聽的模樣,實際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冷不丁任老太太突然將話題直接轉移到她身上:“聽說你認識一個神醫,介紹給我吧。我帶我這孫媳婦兒去瞧瞧,養好了身子,我好早日抱曾孫呢!”
另一老太君撫掌樂道:“行呀!明年我們可等着吃你的百日宴咯!”
聽得殷素素嘴角一陣抽搐,現下已是過了大半年,就算很快就懷上,等生下來,再辦百日宴,也到年底了,若再要吃藥調養一段日子,就是後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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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老太太意味不明的瞥了殷素素一眼,滿意的笑了,欲開口,一道高亮尖銳的嗓音響起:“太后娘娘到。”一時間,嗡嗡細語不停的壽寧宮正殿頓時安靜下來,彷佛掉下一根針都可以聽見。
齊齊起身向太后娘娘行禮叩首,殷素素大着膽子微微擡了眼皮看了太后一眼,太后已換下剛纔樸素的常服,頭梳高髻戴着鳳凰祥珠寶金髮冠,金累絲點翠福壽齊天鈿花,穿着顏色深沉紋案複雜的太后朝服,凌於衆人之上,面上含威不動聲色,哪裡還看得見不久之前言笑藹藹,親切好相處的美婦人的模樣。
向太后行過禮,又跟着向皇后娘娘請安。皇后李氏坐在太后左手邊下,二十出頭的年齡,爲了端莊沉穩,有國母的大氣儀態,妝容打扮未免有些老氣,將年齡顯得大了幾歲。
皇后李氏先向太后賀壽,“兒臣祝母后千秋鼎盛,常青不老。”賀詞極爲簡潔,但壽禮卻很有重量,皇后面上帶笑,輕輕一個眼神,四名宮人小心翼翼的擡着一樣體積不小的物件進殿,太后好奇的盯着它,“母后,這是以刻針的針法,用蜀錦繡的滿園百花雙面紋屏風。”
刻針是一種失傳許久的針法,在本朝才又出現不到二十年,刻針繡件樣樣都極其珍貴難得,哪怕只是一塊小手絹也價值千金;而蜀錦鮮豔明麗,是太后最喜歡的一種錦緞。
太后自然中意非常,溫柔的拍了拍皇后的手,“好孩子,你有心了。”
皇后謙遜的低頭。皇后李氏是前丞相李諾的嫡長女,深得陛下敬重,太后喜愛;李諾一年前已告老,但李家在朝中的勢力依舊根深樹大,李氏在後宮的地位絲毫沒有動搖;如此難得,難繡的大件刻針屏風,不是那麼容易找人完成的。
皇后之後,便是後宮諸位妃嬪,位份由高到低依次上前獻禮,有家世的便是拖孃家人找的珍貴的壽禮,不過有皇后娘娘的珠玉在前,她們的也只得到了太后微微側首,一個微笑;還有的則是自己親自做的壽禮,非特別親近喜愛的,大多在之後都會被打入衣箱底部。
殷素素看在眼裡,感慨在心裡,她也是富養嬌慣長大的,可現下才真真切切的體會到權利頂端的感受。明德帝登基沒幾年,整日忙於朝政之事,故後宮女子不算太多,有身份來的更少了,沒多久妃嬪獻禮就獻完了。
直到這個時候,殷素素才驀然想起,她沒準備壽禮呀!任西樓也沒有交給她壽禮啊!她頓時整個人都慌張了。
輪到命婦,任老太太算是在前面了,但她面前還有各位王妃、郡王妃、公侯伯爵位夫人等等,察覺到殷素素有些不安,偏首瞟了她一眼,殷素素蹙眉,不安的說道:“祖母,等會兒,等會我也要上前去,去獻禮嗎?”
“不用。”任老太太說道。
殷素素立馬鬆了口氣,臉上帶了笑容,嚇死她了。
任老太太稍稍一想,想明白是怎麼回事,忍不住好笑的說道:“找一件珍貴的賀禮已是讓全家上下都得心力交瘁了。”越接近權利上峰,一家人之中同時在朝爲官的人也就越多,如果每個當官的都要送一件珍貴的禮,再大的家當也得被掏空了。
每上去一位命婦,任老太太就在旁邊給殷素素解說她的婆家、孃家、還有子女的親家,重點劃分精簡細緻,她再不喜殷素素,目前她還是任西樓的夫人,還沒下堂呢!在短時間內,都是她代表任西樓以及任家二房出面。
殷素素努力記下,幸好人是一個一個的上,不過縱然是如此,她也眼花繚亂,到最後是有一部分記下了個大概
。可惜道涵她們不能進來,否則憑道涵的記憶力,全部記下小菜一碟。
任老太太見狀,說道:“這些也不急於一時,等日後跟着你大伯母三嬸孃出席宴會,見的多了,自然就認識了。”
平心而論,任老太太做的已經不錯了,只是她不喜歡她,不喜歡她,於是有無法包容她的問題毛病,於是要給她找茬添麻煩,尤其是任老太太這種前半輩子過得順風順水,夫婿疼惜兒子孝敬的人,得意慣了,便容不得瑕疵。
殷素素朝任老太太道謝,心裡嘆着氣。
輪到殷素素的時候,太后對她笑了笑,眼裡就透着股不一般的親熱,皇后李氏特意瞧了瞧她,待她自報家門姓名,瞭然的笑了。太后孃家沒多少人了,後母和異母弟弟都不親近,父親去世時太后和任二太太姐妹還混的不好,等到了後來,也沒再搭理過;而同胞的妹妹就留了這麼一個兒子,太后焉能對他的媳婦兒不喜愛親熱。
“好孩子,日後多進宮來陪陪哀家這個老太婆。”太后笑着說道。
皇后趁着熱鬧,佯怒的嬌嗔道:“母后您這是嫌棄兒臣沒常來陪您嗎?要是陛下知道了,可不得責怪兒臣呢!”
太后心情很好,配合的順了順皇后的毛:“不鬧了不鬧了,你最貼心了。他要是怪你,你就來告訴哀家,哀家給你做主。”皇后悅然,眉眼帶笑,在下座的後宮衆妃嬪面前又一次展現了她在太后面前的得寵和得意。
先是內外命婦獻禮,到太后的壽寧宮請安賀壽,到了中午,明德帝攜同衆位朝臣也來請安賀壽,並一同用午膳。命婦朝臣遙遙分開,兩地而坐,席間歌舞不斷,後宮妃嬪在太后面前獻藝,琴畫詩書歌舞彈奏,各有精通爭奇鬥豔。
任老太太和任大太太或全神貫注的看着娘娘們的獻藝,或微微側首與同席的命婦密語幾句,殷素素見沒人注意到她,便藉口出恭退出席中。宴會上她被悶得喘不過氣,一名小宮女在前面帶路,她在後面跟着,呼吸新鮮空氣。
出恭的側殿離正殿沒多遠,小宮女帶了一段路,殷素素便道:“你就在這等着吧,這條路沒岔道,我不會走錯的。”
小宮女俯首道:“那奴婢就在這裡等淑人。”
其實殷素素跑出來不是爲了出恭也不是因爲透氣,而是和乞巧節上,半途退席的珊瑚一樣,瞧見了離場的任西樓,專程跑出來找他的。朝臣命婦的席位隔了那麼遠,殷素素能在那麼多人之間一眼發現任西樓,她覺得這不是真愛都說不過去。
這是一條長長的走廊,殷素素順着走廊直接往前走,其實她也不確定能不能巧遇任西樓,走到小宮女說的側殿。側殿處便是岔道處,拐彎再往前走就是巴掌大的鵝卵石小徑,有花叢假山,殷素素突然覺得眼前一道熟悉的衣角閃過,眨了眨眼睛,腳步不由自主的朝岔道轉彎方向走去。她和假山的距離有些遠,等走到時,沒嚇到別人,倒先把自己嚇了一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