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該等着的是你。”
簾子突然被挑起,屋子灑了一地的金色碎屑,壓抑着勃發怒氣的男聲自後面響起。
殷素素章雅儀齊齊驚訝的看向任西樓,一個詫異,一個慌張,而任西樓目光深邃平靜,掃過兩人的面容,最終落在殷素素通紅的眼眶上,眼底的意味莫名。成媽媽跟在任西樓的身後,低着頭幾乎要埋進胸口。
殷素素和章雅儀單獨聊天前,揮退衆人,吩咐過成媽媽攔在外面,不要讓任何人進來,可,任西樓不是她可以攔住的人。成媽媽心裡發慌,大人不許她聲張通報,一個人不動聲響的進了屋,也不知道三奶奶和二小姐在聊什麼,若是被大人聽見了不好的話……
“大……姐夫,我……”章雅儀慌亂過後,急忙忙的想要解釋,任西樓卻根本不看她,只盯着殷素素,心中心思混亂難辨。
щщщ¤ ttκǎ n¤ c○ 似乎有些冷,殷素素攏起被子往身子拉了拉,裹得嚴嚴實實的,她低着頭小聲問道:“大人什麼時候來的?”
任西樓道:“從章二小姐說,祖母將會親自給我挑選我那還未出生的長子的生母開始。”章雅儀身子一顫,他揚起脣角,“若非這府裡流言傳遍,若非章二小姐親口證實,我作爲這流言中的一人,估計等某日回府驚訝發現府中紅燈喜布鋪遍,才知道我要娶新婦了吧?娘子,你對此可有什麼解釋。”
這稱呼有些熟悉,又十分陌生。任西樓平時從未喚過她,都是面對面的和她說話稱“你”,只有生氣時纔會咬牙切齒的叫她這具身子主子的名字“章、雅、汀”,殷素素無奈一笑,“我無話可說。”任西樓面色陰沉,她竟不覺得害怕,那發怒的模樣像一隻炸毛了小獅子。
“我……小產之後,”有些艱難的說出那個詞,殷素素深深吸了口氣,“祖母派鄭嬤嬤來,說的話成媽媽都向你稟告了,大人你也是知道的,只是還瞞了一件事……就是這件事。祖母說過會和你商量這事,所以,我以爲就算我不說,大人也會知道。”
“祖母沒有告訴我。”任西樓揉揉額角,他剛剛失去了一個孩子,實在提不起精神去應付長輩,不想爲了孩子立馬又另娶新人。轉首就看見還心驚膽戰佇在原地的章雅儀,不由呵呵冷笑,不管他喜不喜歡章雅汀,她現在都還是他任西樓的妻子,任家三奶奶呢,哪裡容得別人上門欺負,“你馬上收拾了東西給我滾!”
殷素素沉默不言,章雅儀雙眼含着淚,在正院下人的注視下,難堪狼狽的跑出去。
等章雅儀走了,殷素素方纔慢悠悠的馬後炮說道:“大人,容雅儀等章府來接的馬車到了,再趕她出去吧。”任西樓這個沒君子風度的,肯定不會讓小任府的馬車送她回章府,等章府來接她的馬車到了,在外人看來,
也不是被趕出去的,沒那麼羞辱。
任西樓不大高興:“你倒是好心。”
殷素素苦笑道:“不是好心,我和她再不和,在世人眼裡,她始終是我的親妹妹,我是任家媳亦是章家女,她從她姐姐的家中被趕出去,丟臉的是她,壞了名聲的是我。”任西樓聽罷,半晌無言。
隨着章雅儀的跑出去,成媽媽也跟着退出房門外,房裡只有殷素素任西樓二人,經過冷戰,沒有了孩子作爲媒介,夫妻倆竟找不到話說,面面相視,尷尬的沉默了,任西樓摸摸鼻子,清了清嗓子咳一聲,“那我,還有事,便先走了。”
說着就轉身往外走,殷素素連忙叫住他:“等等。”任西樓回眸看她,殷素素說道,“關於府上流言的事,其實我也剛知道不久。這件事那天鄭嬤嬤來告訴了我之後,只有當時也在場的成媽媽知道……如今鬧得人盡皆知,不知道是不是祖母那邊已經決定好了。如果祖母告訴大人了,還請大人通知我一聲,那位妹妹什麼時候進府,我也好準備準備。如果可以,還望祖母大人多等幾日,好歹,容我出了小月子。”
殷素素情緒低落,聲音自然也高昂不到哪裡去,任西樓看在眼裡,心裡火燒般難受。他不是善人,同情弱者的情緒也不會發生在他身上,但任西樓就是見不到殷素素這般柔弱可憐,任人欺凌的模樣。
甩了甩袖子,任西樓冷着嗓音說道:“我自有主張。我想娶誰,誰也不能替我做了主。”
殷素素滿意的微笑了,彷佛不經意般的提醒道:“大人若去祖母那邊,如果祖母問起審人的事,大人切記不要與祖母起了衝突。前次鄭嬤嬤說,祖母對大人這樣大張旗鼓的對待府中人很是不滿。”頓了頓,“孩子沒了,許是我沒那個福分。大人已將這府翻了一番,挖地三尺依舊沒找到那背後真兇,想來不是她隱藏的太好,便是我命該如此,自有上天保佑她吧。”
明明是委曲求全的話,她說的不卑不亢落落大方。
有那麼一種人,你越是退讓,他越是不讓你退,越要幫你把你推上前捧的高高的。
寫意有些擔憂的問:“三奶奶,我們這樣真的好麼,這是不孝啊,是大不敬!”
眼都不眨的將一碗藥灌下去,殷素素面不改色的擦擦嘴角,嘴裡苦了很了,就覺得心裡沒那麼苦了,她笑道:“我們怎麼不孝了,她要給大人娶平妻是事實;她覺得大人這樣責罰下人有違天道,心中不滿,也是真的。我只是好心提醒大人,彆氣着祖母罷了。”
她們什麼都沒做。只是任老太太有想娶平妻的意思,還沒和任西樓說,不是想先斬後奏,而是還沒準備好怎麼說,一切都沒開始呢!府裡流言傳遍,更不是事情已經快成了,只是寫意做的手腳。想
娶個樣樣壓她一頭的平妻,美名其曰別人的孩子也是她的孩子,呵,殷素素不禁譏諷的搖頭微笑,既然祖母不打算讓她好過,她自然也不用迂腐的尊老孝敬她老人家了。
可惜她老人家太疼愛任西樓了,想要任西樓對她生疑,還真不容易。
幸好有章雅儀!
在任西樓面前給章雅儀留了一絲面子,等他走後,寫意傳話說道:“三奶奶說了,就算她一無所有,什麼都失去了,臨死前也能拉着你一起。所以,別再激怒她了,三奶奶對你還沒深仇大恨到想和你死在一起。”
恨也是需要一個人的很多力氣的。
章雅儀想反駁,剛提起一點力氣,任西樓冷冰冰的眼神就跑出來,頓時鬥志全無,“我之前見她,只是想拿一個秘密和她換取一個承諾。”結果卻得知殷素素即將什麼都沒有了,也幫不到她了。就像溺水的人好不容易抓到個浮木,然後驚訝的發現那個浮木是塊已經腐爛,被啄得離破碎不遠的爛木頭。
寫意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問道:“什麼秘密?”
章雅儀鄙夷的斜睨了她一眼,“我憑什麼告訴你們。你以爲章雅汀幫我說了句好話讓我多留會兒,我就會對她感恩戴德。哼,她突然又哭又裝柔弱,分明是知道任西樓來了,故意做給他看的!”這種把戲她也玩過,不過不是這種,沒看出來,章雅汀竟然這麼奸詐,章雅儀想着,恨得磨牙,還想從她口中知道消息,做夢!
還能發現自己被耍了,看來也不是特別蠢,寫意忍俊不禁,在那個時間段,一般大人都會來正屋看三奶奶,三奶奶是特意挑在那個時辰叫章雅儀來見她的,“二小姐,你還是乖乖說出來吧,不然,就算你回了章府,三奶奶照樣能玩兒死你。”
章雅儀冷笑,高傲的扭過頭,典型的好了傷疤忘了疼,不見血不知厲害。
“二小姐,夫人讓你來小任府,就是讓你討好大人和三奶奶,想求三奶奶爲你撐腰選門好親事吧?”一招失敗,又用第二招,見章雅儀臉色一變,寫意不得不對殷素素肅然起敬,佩服的拱手長嘆,“夫人想讓二小姐嫁入高門,可二小姐你心心念念着那位‘峻公子’,卻門戶寒微,不入夫人的眼,不知道二小姐想拿來做換要求的,是不是就是這件事?”
章雅儀突的起身,一把抓到寫意的袖子:“你,你……”她瞪大了眼,咬着脣,又氣惱又羞澀,“你怎麼知道的。”
當然是成媽媽查章雅儀在小任府這段期間做了什麼事的時候,殷素素知道章雅儀過來,只章侯氏想讓她拉皮條幫忙做媒的,就突然想起了她剛剛穿來時,章雅儀一巴掌揮向她的同時,嘴裡念着的“峻哥哥”,照那天章雅儀的態度看來,她對那位“峻哥哥”應該很是鍾情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