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害周函譽的不是她殷素素,但那始作俑者也和自己有關係,不管自己內裡關係如何惡劣,在外面的人看來,始終是血脈親近的兩姐妹;而且,當初殷素素也不是想過這個法子,動過毀了周函譽的名聲,斷了自己的威脅這個心思。
殷素素擰着眉頭,習慣性的曲指在自己掌心叩着。道涵在初聽見的剎那有些慌張,她側首看着殷素素,見自家小姐沉穩從容的模樣,很快便鎮定下來,“小姐。”
殷素素髮現道涵的目光,便吐槽,將方纔心裡說了出來,撥了撥垂到眼角的長髮,有些苦惱的道:“她來找我做什麼,不會是想跑來問我爲什麼這麼對她吧?哎,你說待會兒我是該對她熱情點呢,還是客氣冷淡點?要不要先告訴她這事其實是章雅儀做的呢?”
道涵頓時眼角抽搐,她和自家小姐想的完全不在一個方面,“三奶奶,奴婢覺得,這些都是次要的……”
殷素素挑眉看她,“在這個風口浪尖,按常理說周小姐應該在家裡待着,閉門不出纔對;退一步,縱是出門,來找的人也不應該是您;既然人來了,其他不多說,怎麼是她一個人來的呢?不說這個時候不對,便是素日,也沒有她一個姑娘家獨自出門做客的道理。”
頓了一頓,道涵意味深長的道:“而且方纔聽通報,周小姐好像只帶了一個丫鬟來。”
那位周小姐周函譽,她琢磨着,恐怕是偷偷跑出來的。
在這個關頭,她瞞着家人偷偷跑出來,還跑到議好親,就等着下聘成親的夫家,不是愚蠢癡情,想傻乎乎的自己上門爲自己澄清,便是破釜沉舟。
“好巧不巧的,大人在這個時候也回府了。”道涵剛說完,殷素素立馬站起身,手掌重重拍在身旁的褥子上,懊惱道:“慘了!晚了!”
恰在此時,瓔珞一臉焦急的進屋稟告,“三奶奶,周小姐在二門遇見了大人。”
果真是好的不應,壞的特靈。殷素素和道涵對視一眼,掃了下衣袖立刻氣勢昂揚的直奔事發地點。
“走——”
道涵跟在殷素素後面,落後一步,低聲向瓔珞囑咐道:“等會兒盈律姑娘她們來了,將她們安置得離正屋遠點兒,看緊了別讓她們有機會跑出來蹦躂添亂。”
之前殷素素不是沒想過周函譽想要與任
西樓見面,不過她跟着就想到了應對法子,即使二人已經定親,周函譽沒過門,任西樓便是外男,周函譽是矜持羞澀的黃花大閨女,男女七歲便不同席,殷素素可以借這個理由隔開他們兩個,只是沒想到,兩個人竟然在二門就碰見了,殷素素好不氣惱,咬緊牙根,握了握拳頭,腳步生風飛快的書房走去。
周函譽先到小任府,任西樓後到;周函譽不知道任西樓回來了,任西樓也不知道前面來了位身份尷尬的女客,到了府邸門口,下馬健步如飛,幾步作一步,面沉如水氣勢冷冽,下人還沒反應過來,來不及告訴他,任西樓已離開了他的視線,在二門垂花門處,任西樓趕上了周函譽。
兩人俱是一驚,驚訝竟會這麼巧。
“西……任大人……”周函譽本想如以前一般叫任西樓西樓哥哥,結果少女懷春,眼泛秋波,委屈又羞澀的擡眸看向任西樓,只看見人家一臉冷漠厭色,粉紅的少女霎時碎了一地,聲音哽咽,怯怯懦懦的喚了聲生疏遠離的稱呼。
任西樓蹙眉,面帶不悅的瞥了氣喘吁吁跟上他步伐的下人,然後客氣又生疏的向周函譽拱了拱手,此時周函譽定然是去見殷素素的,他便不方便也去了。
不管事情是真是假,在衆人眼裡,任西樓頭上都已經戴定了這頂綠油油的帽子,他本來對周函譽沒什麼感情,甚至還有幾分不耐,對於由周函譽而生來的無端之禍,任西樓哪裡有心情管她委屈不委屈,只知道自己心情很糟糕。重重哼了一聲,轉身朝書房走去。
周函譽愣了一秒,下一秒淚水嘩啦啦的落下,大家閨秀教育下出來的女子,即使哭泣,也哭的是梨花帶雨楚楚動人。周函譽做了估計算是她這輩子,繼帶着貼身丫鬟偷跑出來後的第二件大膽的事——她一邊哭着,一邊鼓起不知從哪兒突然生出來的勇氣,上前拉住了任西樓的袖子。
“大人,我沒有……”周函譽抽抽搭搭的道,咬脣,鼓足了勇氣再看向任西樓,正好對上他投過來的視線,琥珀色的眸子看不清他心中所想,周函譽心一緊,手一軟,那片衣袖從她指間落下。
“去書房說吧。”任西樓一改之前的不耐,說道,爲周函譽帶路的小丫鬟驚了一驚,慌亂無措道:“可是……大人,可是三奶奶……三奶奶在正院等着呢……”任西樓似笑非笑,“你們三
奶奶這會兒怕是已經在來這的路上了。”
殷素素到書房的時候,書房裡一片寂靜,任西樓一手端茶盞一手持書卷怡然自得,一派京都貴公子的風範,視周函譽於無物,周函譽低垂着腦袋盯着自己的繡鞋,如坐鍼氈,一雙小巧的拳頭緊了又鬆,鬆了又緊。看到這副場景,殷素素鬆了口氣,看來任西樓對周函譽壓根不在意,那事情就好辦多了。
“大人。”未語淚先流,一聲喚柔腸百結,任西樓手中的茶杯微微漾了一下,嘴角噙笑瞟向殷素素,殷素素當做沒看見坐在旁邊幾乎要把自己縮成一團的周函譽,直奔任西樓,“大人,我沒有!你要爲妾做主啊!妾好無辜!”
“哦,我知道了。”任西樓點點頭。
然後,沒有然後了。
這時任西樓莫名的看向周函譽,殷素素茫然不知所以,也根本看了過去。
周函譽本來想繼續當個隱形人的,之前也不知道是怎麼鬼迷了心竅,竟然上前去拉了任西樓的袖子,被帶到書房後,她還以爲有些希望,結果……坐了好一會兒的冷板凳,熱勁頭過去了,周函譽此時欲哭無淚,悔得腸子都青了,也不知道怎麼收場纔好。這會兒被夫妻兩人火辣辣的直盯着,周函譽混沌一片的腦袋竟是難得的清醒,明白了意思,更是羞愧不已,真想鑽到地縫裡去,
方纔在二門處,她也是這般當着小任府許多下人的面,不知廉恥的拉住一名男子的袖子,這般哭着,這般說着。
任西樓卻冒出了一句:“像人家學着點,周小姐哭的可比你好看多了。”
一句不知其然不明所以的話,周函譽和殷素素卻都聽懂了。沒有先過問是非曲直,只一句話便判定了,殷素素是內人,是他的自己人,而周函譽,是不相干的外人。
周函譽心底深處最後一絲希望也沒了。
殷素素哭的時候力求真摯誠懇,哭的是嘶聲力竭,自然形象好看不到哪裡去,用袖子糙糙抹了臉,任西樓眼裡滿是嫌棄,可殷素素卻心情分外輕鬆,甚至還情不自禁的露出一絲絲笑意。
“這事兒還沒開始算賬。”任西樓放下書和茶杯慢悠悠的說道,殷素素帶笑的臉頓時僵住了。
“周小姐,本來這事兒應該是和周夫人談的,既然你來了,你和賤內當面談談也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