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建彰趕走雪蘭後,又小跑着回到了正廳,二爺葉建晟正翹着二郎腿等在正廳裡。
“你真把你姐姐趕走了?”葉建晟眨着桃花眼問葉建彰。
葉建彰沉着臉坐在一旁,半晌不語。
“好了好了,”葉建晟上前來拍了拍葉建彰的肩膀,“別在生氣了,你姐姐不過是個婦道人家,你理她做什麼?”
葉建彰眼圈微紅,把頭轉向一邊,“我只恨她們當初爲什麼不帶我一起去歲縣,她,還有我姨娘,都拋棄了我!”
葉建晟忙用手指輕輕叩打着桌面,“我的三爺啊,男兒有淚不輕彈呢,你可別叫我笑話你。”
葉建彰吸了吸鼻子,瞪了葉建晟一眼,“我纔不會哭呢!”
葉建晟不住的點頭,“哎,這就對了!來,我們繼續玩我們的,忘掉那些不快罷!”
葉建晟說着,捧過自己的促織盒子,小心的放出自己金大王,“今日我可叫你輸得心服口服!”
葉建彰也湊上前去,打開了自己的促織盒子,“二哥,我們今日非要分個勝負不可!”
“好!”
葉建彰和葉建晟哈哈大笑起來。
正房裡的笑聲傳到了園子外,呆立在竹園門外的雪蘭聽得真真切切。她望着丟在地上的新鞋子,一隻在東,一隻在西,染了塵土,早沒了當初的光鮮。
她的弟弟竟然……這樣對她……
雪蘭緩緩蹲下身去,伸出顫抖的手去撿鞋,撿起一隻,又去撿另外一隻。剛做好鞋子時的欣喜早已蕩然無存,她和她的鞋子,都被至親遺棄了。
楚錦在一旁扶住了渾身發抖的雪蘭,低聲道,“小姐,您別難過……我們回去罷……”
雪蘭吸了吸鼻子,閉上雙眼,揚起了頭,朝着天空深吸一口氣,半晌纔對楚錦說,“我們……回去。”
回到了蘭園,劉嬤嬤見雪蘭臉色不好,先倒了一盞茶。待打發丫頭出去後,劉嬤嬤才捧茶上前送到雪蘭手上,“小姐是怎麼了?”
雪蘭疲憊的靠在小炕上,有氣無力的把手上的鞋遞給劉嬤嬤,“收起來罷,建彰並不要。”
劉嬤嬤接過鞋子,轉身打開小炕旁的炕櫃,笑道,“三爺年紀小,不懂事也是有的,小姐何必和個孩子一般見識,奴婢先幫着小姐收着,早晚有一天三爺會來取這雙鞋的。”
會麼?
雪蘭眼圈又紅了起來。
劉嬤嬤收了鞋子,來到雪蘭身邊立定,“小姐,我常聽府裡的人私下議論過,說都是二爺常和三爺一處玩的,奴婢想着,二爺是二房的嫡長子,二夫人嫁妝又豐厚,將來自然是不愁什麼,可是三爺不一樣,三爺需要自強。”
雪蘭輕輕嘆息。
連個奴才都看懂的事,偏偏葉建彰看不懂。可是葉建彰卻不肯聽她的話,這纔是讓雪蘭最難受的地方。
劉嬤嬤給雪蘭換了盞茶,才又道,“小姐也別急,三爺這些年來也是夫人疼惜着,上頭又有老太太,不敢深責三爺,怕落了閒話,奴婢想着,現在小姐就這麼冷不丁的管着三爺,散慣了的三爺自然不喜,倒不如慢慢來,一點點教他,許是會更好些。”
雪蘭想了想劉嬤嬤的話,點了頭,“嬤嬤說得倒有幾分道理,我記得了。”
劉嬤嬤笑着岔開了話,“才個兒老太太那裡的丫頭碧如來說,快到大小姐的生辰了,大小姐正好十五整歲,老太太的意思是大辦一下子,請了些親戚的少爺小姐們來好好熱鬧熱鬧。小姐,我們也該想想給大小姐準備什麼樣的壽禮纔好。”
果然是葉老太太對大小姐與旁人不同,十五歲的生日都要替她操辦操辦。
“那麼,我們先打聽打聽大姐姐喜歡什麼罷。”
劉嬤嬤笑道,“奴婢早叫墨音打聽清楚了,大小姐平日裡沒什麼特別的喜好,只對古琴頗爲偏愛。若是說送古琴,咱們自然送不起。奴婢想着,要不我們送大小姐本琴譜,小姐覺得如何?”
好的琴譜難求,這個道理雪蘭還是懂的。
雪蘭點頭,“嬤嬤這個主意不錯,就送大姐姐琴譜罷,改天我去和夫人說說,尋個時間去書局瞧瞧。”
壽禮議定了,雪蘭抽空和夫人林氏一說,林氏答應下來。林氏親叫了蘭園的人過去,定下來劉嬤嬤守在家裡,楚錦、墨音、洛璃跟着雪蘭一同出去。待選了一日,林氏叫人備了車馬,又多派些婆子,叫身邊的陳嬤嬤一直送雪蘭到馬車上。
雪蘭從進了沐恩侯府就再沒機會出來轉轉,今日得了機會,也是高興得不得了。
洛璃是個奴才,更是沒機會出來。偶爾出來,洛璃緊張又驚喜的悄悄掀起車簾向外看,被墨音一巴掌打了手,車簾才又垂了下來。
墨音罵着洛璃,“小蹄子,你仔細外人看到了小姐。”
洛璃有些委屈,雪蘭兩下都安撫起來,“好了好了,又不是什麼大事,待會到了書局,你們大概才知道什麼是書海呢。”
聽了書海這一新鮮詞,洛璃瞪大了眼睛,“小姐,書真會多得如海麼?”
雪蘭笑笑,“當然會了,只是我也沒去過書局,一會兒我們一起好好看個夠。”
洛璃高興着不住的點頭,“奴婢是不識字啊,若是識得幾個字,也定要看看什麼叫甜包天物!”
“甜包天物?”雪蘭不由得看向洛璃,“什麼叫甜包?天物啊?”
洛璃被雪蘭問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奴婢也不知道,就是有次大爺說的‘甜包天物’啊。”
雪蘭被洛璃說得更糊塗起來,“大爺什麼時候說的甜包天物?是和吃的有關麼?”
“是啊是啊,”洛璃不住的點頭,“有次大爺沒叫身邊的小廝,親去了大廚房裡,看到一盤盤被倒掉的飯菜,搖頭說‘甜包天物’。”
雪蘭聽完洛璃的話,哈哈大笑起來,笑得洛璃莫名其妙的撓了撓頭,茫然的望着雪蘭。
就是洛璃這副憨態,又叫雪蘭笑作一團。
雪蘭揉着肚子直叫哎呦,幾個丫頭不懂大爺說的話怎麼會把小姐笑成這樣,只得勉強陪着笑。
雪蘭伸手點着洛璃的頭,“你此後一定要多讀些書,不然出去好生的丟人。那哪裡是甜包天物啊,那是‘暴殄天物’纔對!”
洛璃被雪蘭笑得臉上紅了一片,她低下了頭,小聲嘟囔起來,“小姐這樣就笑了?奴婢還沒說完呢,當時廚房裡的程三家的一聽大爺說了這麼個話,馬上對廚房裡的人喊,‘大爺餓了,快蒸甜包,沒聽大爺說嘛,甜包填肚!’程三家的居然還笑嘻嘻的問大爺,‘大爺,您是吃白糖餡甜包,還是紅糖餡包?’大爺一聽,甩袖子就走了。”
雪蘭本已收住了笑,聽到洛璃這麼一說,笑倒在一旁的引枕上。
楚錦和墨音雖不知這“甜包天物”到底是什麼意思,但是笨想想也知道不是程三家的說的那個意思。兩個人也跟着笑起來。
馬車載着一路的笑聲,向京城裡最繁華的一井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