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二小姐……”花綴到底不想叫妹妹落得被邵虎山搓磨的下場,開口叫住了雪蘭。雪蘭轉回身來,淡然一笑,雙眼裡即沒高高在上的得意,也沒有突如其來的驚喜,“想明白了?”
花綴咬着脣,玉綴卻搶先俯倒在地上痛哭起來。
花綴狠狠的點了下頭,顧不得天冷雪大,撲通一下跪在雪蘭面前,“二姐姐您發發慈悲,救救玉綴,此後叫奴婢當牛做馬都使得!”
玉綴極力的忍着哭,聲音哽咽,叫人聽了不忍。
雪蘭上前來,一手拉起一個來,“我儘量幫着玉綴,現在你們要快些離得這裡,若是有消息了,我會讓我的丫頭去告訴給你們。”
就這麼簡單?
花綴有些不敢相信,“可是……”花綴焦急起來,“明日玉綴就要被送出去了……”
雪蘭把花綴眼裡的置疑盡收眼底,她點頭道,“我都知曉,我會快些去做。你們只管快點回去,出來了這麼久,你們別讓邵姨娘起了疑纔好。”
花綴和玉綴略有幾分失望,雪蘭在假山的石階前轉過身去,霜色的大氅迎風捲起了一角,雪蘭半仰起頭來,並不看花綴姐妹,“我知曉你們並不能相信我,可是你們現在只有指望我了。而且,我可以給你們透個底,我至少能讓人帶玉綴離開。至於下一步在落腳在哪裡,我還要選個妥當的地方。”
雪蘭轉回頭來,望着姐妹倆,道,“我說到做到。”
極簡單的一席話,不知爲什麼讓玉綴的心中大定,玉綴跪得筆直,揚起臉來,“真……真的?”
雪蘭點頭,“我說到定然會做到,而且現在,你們也只能相信我了。難道邵姨娘還會幫你們不成?”
一提到邵姨娘,花綴和玉綴整顆心都寒了下去。邵姨娘現在哪裡還會管她們的死活?
“二小姐,”花綴下定了決心,“奴婢全聽您的!”
一日後,府裡的下人們紛紛議論着玉綴被家人贖出去的事。僕婦們都贊邵姨娘待人寬和,把二等丫頭都給了恩典放出去了。
林氏也聽說了,在邵姨娘晨起來正房立規矩時,便問上了一句,“聽說玉綴被贖出去了?他們家怎麼不贖年紀大的花綴,倒贖起年紀小的玉綴了?”
邵姨娘連眼皮都懶得擡一下,心裡即厭煩又不屑,她垂着頭答道,“花綴是大丫頭,許是因爲月例比玉綴多,所以贖了花綴不划算罷。”邵姨娘說着,撫了撫自己並不亂的鬢角,“一個奴才家裡的事,我也懶得問,何苦給自己添些麻煩呢。留得花綴我用起來更得心應手。”
那一句“何苦給自己添些麻煩”,林氏聽出是邵姨娘在暗諷自己的話。林氏被邵姨娘嚥了這麼一句,也懶得再問,直接打發了邵姨娘出去。
邵姨娘揚着頭走出紫園正房。
在走回東跨院的路上,邵姨娘低聲問身邊的凡櫻,“玉綴送過去了麼?”
凡櫻輕輕點了點頭,“姨娘放心,昨晚玉綴就被送過去了,聽回來的人說,玉綴沒再哭鬧,只是有些呆呆的,不知道心裡想着什麼。倒是花綴,哭得死去活來的。”
邵姨娘晃了一下頭,發上的祖母石步搖輕輕擺動起來,顯得邵姨娘的臉色有些發白,“她能想什麼,不過是不甘心罷了。其實我原來也想着留着那丫頭,可是沒有法子,大哥催得又緊。再者,大哥落得如此下場,身邊確實沒個體貼的人服侍着。玉綴過去也好,有她姐姐在,她沒有不盡心的道理。”
邵姨娘緩緩走上兩節臺階,雙眼微閃,“瞧着她現在不樂意,待她沾了男人,許是就不這樣想了。”
凡櫻知曉邵姨娘無意讓她答話,只靜靜的扶着邵姨娘的手聽着。
邵姨娘主僕才進了東跨院,趙媽媽就從正房裡快步奔了出來。趙媽媽也顧不得太多,直接來到邵姨娘面前,聲音雖壓得極低,卻夾雜着顫抖,“姨娘……玉綴……死了!”
邵姨娘腳下一滑,險些摔倒。幸好凡櫻扶住了邵姨娘的手臂,邵姨娘這纔沒倒下去。
“好好的怎麼就死了?!”邵姨娘氣極敗壞的罵了起來,因在院子裡,邵姨娘又不敢高聲。她極力的壓抑着聲音,雙腿還是發軟。
趙媽媽不敢看邵姨娘的臉,唯有低聲稟告,“玉綴剛被送去還好好的,守着的王二說一直等到邵大老爺回來,還沒見有異,他們就回來了。可是……可是,邵大老爺纔剛兒去找王二,說待邵大老爺進房後,就發現人死了!也沒見外傷,周身冰冷,不知道人是怎麼死的。邵大老爺夜裡進不得府,沒找到王二,只等到早上才尋到了他,把話全告訴過來了。”
邵姨娘完全呆了住,好一會兒纔想起來,“那……那屍首呢?”
趙媽媽微嘆口氣,“邵大老爺直說晦氣,叫人把屍首給拉走了!”趙媽媽說着瞧了瞧邵姨娘的臉色,低聲提醒着,“姨娘要小心些,玉綴沒送成,邵大老爺……”
趙媽媽的話只說到一半,邵姨娘卻已經明白過來,人沒送過去,自家大哥肯定會因此再來找自己的麻煩。
邵姨娘臉色慘白,雙脣都抖了起來,“他……他還有什麼臉來?人都死在他房裡了,還要我怎麼辦?難不成把東跨院的丫頭全部給他當妾不成麼?”
趙媽媽不敢答話,只扶住邵姨娘朝房裡來。
進了房,邵姨娘跌坐在榻子上,疲憊的合着雙眼。
好半晌,邵姨娘拈着蘭花指,揉着額角,悠悠對趙媽媽吩咐道,“此事是瞞不住的,去多給花綴些銀子罷……”
趙媽媽低頭退出來。
邵姨娘只覺得周身發軟,怎麼好端端的一個人就死了呢?
心悸而亡?
年紀小了些。
服毒?
哪裡來的毒藥?再者服毒不是七竅流血的麼?
被人謀害?
玉綴會和誰結這個仇啊?
邵姨娘只覺得頭越來越大,她的手指把額角按出了一個紅紅的指印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