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征前夜。御書房。
燕意天拍着燕沉昊肩膀道:“昊你明日就要出征了,此去,你要多加小心。”
燕沉昊靜靜道:“臣弟必不負皇兄重望。”沉默了一下,又道:“那皇兄答應臣弟的事,還望皇兄不要忘記。”
燕沉昊一愣,隨即微笑道:“你放心,現下既已有討伐東蒼的名目,朕自是再不會對王妃怎樣。”頓了一頓,目有深意道:“更何況,王妃現在不是在你重重保護之下麼?朕又怎會動得了他?”
燕沉昊俯首道:“多謝皇兄。”
燕沉昊一手按在他肩上,目色複雜,猶豫着問道:“昊,你……怨皇兄?”
燕沉昊沉默片刻,搖頭道:“臣弟不敢。”擡起眼來,“畢竟,槿他一個人,又怎比得上天下……”
“可是,他在你心裡就是你的天下不是麼?”燕意天微微苦笑,“昊,我知道你心裡怨我這般利用王妃,但,你要知道,此番既要開戰,我們自然不能再跟東蒼皇室有交情,原本該將王妃送還東蒼的,但你既不願意,皇兄也不能勉強你。如今之計雖是讓你爲難,但畢竟王妃還在你手中,待不日取得東蒼,昊你便可帶王妃去東蒼坐鎮一方,到時候再給王妃平反,王妃本是東蒼人,如此一來,便如東蒼與北朔再次聯姻,東蒼人見王后是自己族人,應該也會慢慢熄了那反抗之心,而你只要將東蒼治好,王妃既是看重百姓之人,自然亦不會再怪你……”
他一番話說得極是溫和苦心,而燕沉昊只是沉默不語,待他說完,方自擡起頭來,恭聲道:“待取得東蒼之後,臣請皇上恩准,讓臣辭官歸隱……”
“歸隱?”燕意天面色一變,“昊你這是什麼意思?”
燕沉昊靜靜道:“就是皇上所聽到的意思。”
燕意天面色變了幾變,到最後卻是露出一絲苦笑:“昊,原來你竟是怪皇兄到如此地步麼?”
燕沉昊搖搖頭:“臣弟沒有絲毫怪皇兄的意思,只是臣弟已厭倦這般廝殺的生活……臣弟領軍攻打槿的故國,必會大大傷他之心,此番若得勝歸來,臣弟只願與他攜手歸隱江湖,從此再不過問廟堂之事……”
燕意天面色陰晴不定,緩緩道:“那麼,若是朕不準呢?”
燕沉昊靜靜沉默。
燕意天面上神色幾變,最終長長一嘆:“昊啊,你這算是在威脅皇兄麼?”微頓,道:“罷,隨你怎麼打算,現下你只要放心直取東蒼便是,其他的事,等你回來再說罷!”
踏下長長臺階,穿過深深甬道,燕沉昊一路行來,每隔不遠便有暗衛低聲行禮:“王爺。”
燕沉昊卻並不看他們,直往那甬道最深處行去。甬道兩壁燈光昏黃,映得他的表情模糊不定。
行至最深處,站到那雕花精美的石門前,燕沉昊停下了腳步。踟躇片刻,終於還是伸出手去,緩緩按動石門繁複花紋內一處不易覺察的按紐。
巧妙一番施按之後,厚重的石門緩緩打了開來。燕沉昊頓了一下,舉步走進去。
雖已夜深,但聽得聲音,外間的拾月和搖雲仍是立刻醒了過來。見他到來,二人皆是一驚,忙自榻上起身,惴惴道:“王……王爺……”這番惴惴卻非爲她們自己了,而是她們擔心燕沉昊此來不知要怎樣對齊槿。
燕沉昊掃了她們一眼,本欲直往裡邊走,走了兩步,卻又忽然頓下,略回頭,低聲問道:“他……這兩日可好?”
二人一愣,但隨即便明白過來,心下不由一喜。拾月道:“公子他很好,只是……”
燕沉昊眉心一跳:“只是什麼?”
拾月偷偷擡眼瞧了他一眼,又低下頭來,低聲道:“只是公子常常失神,恍恍惚惚的……”
燕沉昊沉默了一下,再沒說什麼,轉過身,直向裡間走去。
踩着華麗的地毯一步步走向那錦帳低垂的牀榻,並未發出半點聲音,輕輕撩開錦帳,平靜的清秀睡顏驀地映入視野,那一時,燕沉昊心口忽然頓了一頓。
緩緩坐到牀沿,目不轉睛地凝視着,手輕輕擡起,欲要撫上那張似乎消瘦的臉龐,但卻終因怕驚醒他,手到半路,又硬生生收了回來。
出神地看着,囈語般喃喃道:“你很怨我罷?說過不會再傷害你的,結果卻……”
“其實,我自己更怨,我恨自己,竟然不能好好保護你……”
輕輕地握住那隻擱在被外的素白纖手,想了想,終於還是輕輕將它放回了被中去,然後仔細掖好被角。
“槿,等我回來,等我回來帶你走……”
緩緩地低下頭去,終於還是忍不住在那淡色的脣上輕輕印下一吻。
“槿,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