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只道東蒼廣陵王齊淵有子俊秀,美如瑾玉,卻不知,二十年前,廣陵王妃產下的實爲一對雙胞胎。
而生產的時候,王妃卻是難產。先是生下了一個孩子,又直痛苦了大半日,纔將另一個孩子產下,雖終是生下了這對新生兒,然而王妃卻也因難產而逝去。
深愛王妃的廣陵王悲痛不已。只一雙新生兒懵懂不知世事,渾不知母親已去,尤其是那個先出生的孩子,竟始終是安安靜靜,自生下來便未有過一聲哭泣,着實令人大感詫異。
偏偏第二日,廣陵王母老王妃竟亦突然逝去。雖老王妃早已有病在身,但在此時猝然辭世,卻也令人措手不及。
雙重巨大悲痛之下,廣陵王竟也病倒,本是因悲痛而起的小小病症,卻不想,不到半日,竟是嚴重起來,連太醫亦開始搖頭。
不到三日,王府中三位主子皆已倒下,王府一時議論紛紛,更兼廣陵王病重難醫,連太醫亦是束手無策,更是人心惶惶。此時,一名頗爲精靈的下僕突然向臨時總攬王府的總管獻計道不如找個法師來試試,言道這王府有異物作怪也說不定。
總管本已焦急之至,雖平日並不太相信這些巫術之類,但忖度此時也並無他法,不如姑且一試,於是便派人請了城中最著名的法師來。
那法師仔細看了看王爺,又在王府中轉了一圈,最後卻是停在了兩位新生兒的搖籃邊。仔細將他們端詳一陣,這位鬚髮皆白的老者轉過頭來對一臉等待的總管微笑道:“這王府裡並無什麼妖孽。”
總管一愣,卻聽那法師道:“可否將二位小公子的生辰八字給貧道瞧一瞧。”
總管猶豫了一下,將兩名新生兒的生辰八字送了過去。法師接過瞧了瞧,又仔細在新生兒臉上端詳了一番,然後卻是伸出手去,輕輕撥開了其中一個的襁褓。
只向那襁褓中的嬰兒胸口瞥了一眼,法師已是微笑起來,回身道:“貧道應該是找到原因了。”
總管大喜,忙問是何故。卻見那老者指着新生兒其中一個道:“只因這位小公子命硬克親,王府方有此難。”
總管大驚。新生兒的奶孃上前仔細辨認了一番,低聲道:“是大公子。”
總管皺眉道:“卻不知有無破解之法?”
法師道:“破解之法嘛,如果此兒不在……”
總管驚道:“法師的意思是竟是要讓小公子……麼?”王府一連死了兩人,那個“死”字總管無論如何卻是不敢再說出來。
法師沉吟道:“他不死倒也可以,但必須隱身。”
“隱身?”
“嗯。”法師捋着長長的白鬚,“就是將小公子送出去,離他的親人遠遠的,不要讓他們相見,且,最好不要承認其親,以避劫難。”
總管爲難道:“這,這恐怕……法師,難道就沒有別的法子了麼?”
法師搖頭微笑道:“只此一路,別無他法。”
將法師送走,王府總管爲難不已。正躊躇間,聽得府中下人來報王爺的病情又加重了,連忙趕過去,見過了王爺回來,便下定了決心,派人將那雙生兒中的哥哥送了出去。
說來奇怪,這人一送出去,不出一日,王爺竟奇蹟般地醒了過來,再過三天,竟已能自行下牀。全府上下俱是大喜。只總管心下兩難,咬了咬牙,將法師一番原話對廣陵王稟了上去。
那廣陵王齊淵是極寵愛自己那位如花似玉的王妃的,王妃因難產而死,齊淵本就將此罪過怪在了兒子身上,此刻聽得總管言道兒子克親,想到自孩子出生來府內這接連的遭遇,又聽得總管言道將那大公子一送出自己便自病癒,心下自是再無半點懷疑,他本又是個至孝之人,如此一來,失妻喪母之痛,竟全轉成了那對自己兒子的怨意,又兼想到自己性命竟也受他威脅,不覺心凜。他本自年輕,孩子出生以來亦未與其有太多接觸,如此一來,哪裡還對那“禍水”般的孩子存半點父子之情?雖未殘忍到殺子地步,但聽得總管轉述法師之言,思量了一番,竟果真果斷做出決定,讓總管將那大公子送到離帝京極遠的一座山寺之中,只命了一名老僕隨身照顧,並讓總管對外宣稱,王妃只產一子,將那大公子活生生地抹了去。
因而,齊槿雖是王爺之子,但自小卻是在山中長大,連名字亦是寺中長老所取。只因他被送來之日,寺中那株白色槿花開得正好,因而長老便爲他取了一個“槿”字,至於與他的弟弟齊瑾名字同音,卻是天意巧合了。
雖是如此,但自齊槿懂事以來,卻也知道自己身世,只因齊槿自小聽話乖巧,那老僕亦是心地善良之人,對他十分疼愛憐惜,於是便將這一段隱瞞下來的真相悉數告訴了他。小小的孩子雖覺被父親拋棄有些難過,但一想到是自己害得母親奶奶死去又害父親大病,不由心下愧疚,他心地本就善良,因而對那拋棄他的父親竟無絲毫恨意,反是祈禱着自己不要再次傷害他們纔好。
山中歲月雖是清苦,但齊槿卻也自得其樂。他性子善良又兼聰明乖巧,寺裡的和尚們倒是都極喜歡他,方丈更是親自教他讀書認字琴棋書畫。因而他雖在山中,卻是才情盎然,諸藝皆通,比那些紅塵繁華中的少年公子只有過之而無不及。
日子便在這山中的靜謐中流了過去。只他十歲這一年,倒是遇到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