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齊忠走進寂園的寢室,他的眉頭始終緊緊擰着,直到看到冷熠寒煞白的臉,還是忍不住開口道:“少主……你現在的身體情況,真的經不起這樣的折騰啊……”
冷熠寒扯動嘴角淺淺笑着,臉色平靜如水,聲音幾乎不見:“不必再說了,開始吧……”
齊忠取出一柄精緻的匕首,細薄鋒利,略帶着些清冷的藍光。顫抖着將匕首在燭火上灼烤許久,然後抵在冷熠寒的胸口,齊忠終是無法下手,將匕首放在桌上。
冷熠寒嘆着看向齊忠的背影,拿起匕首再次抵在左側胸口,低聲說道:“一定要治好她……”說着手上漸漸用力,匕首直直嵌入身體。冷熠寒低喘着繼續道:“讓冷凌辦好我昨晚交代的事……”手上的力道更大,匕首幾乎沒入胸口。
淚水終於在齊忠的眼中滑落,他轉身扶住失去重心的冷熠寒。
冷熠寒嘴角仍在上揚着,閉上眼睛仿似看到她的笑靨,瞬間用力將匕首拔出。
匕首本已喂着藥引,藥汁會吸附冷熠寒體內解毒的血液,所以在匕首拔出的瞬間,鮮紅似噴涌而出,匕首也變爲淡紫色。
在鮮血落在銀器中的一剎那,冷熠寒滿意的笑着,眼前逐漸變的模糊,他緊緊按着胸口無力的滑落在地上。
胸口的傷在藥引的刺激下如火燒一般,冷熠寒大口大口喘着氣,兩臂已經漸漸麻痹,但是劇痛讓他在地上無法控制的翻滾,腹部的傷口亦再次撕裂。
齊忠將止血散敷在他的胸口,但是鮮紅仍是汩汩冒出,染紅了他的衣襟,直流到地上暈染開來。
冷熠寒雙脣的血色也被抽走,身體開始變得冰冷,微微的顫抖着,齊忠無所適從的幫他纏繞着繃帶,一邊低吼:“少主,你一定要撐住……爲了少夫人……”
冷熠寒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不見,被一片鮮紅覆蓋了雙眼,轉瞬又變爲那片紅梅。
他與錦瑟在紅梅林中穿梭,嬉戲,牽手,親吻……
錦瑟雙手掛在他的脖頸上,眼中溫柔如水,她的氣息纏繞在他周圍,在他耳邊輕聲呢喃:“寒……我愛你……”
冷熠寒緊緊擁着她在懷中,仿似這一刻已是地老天荒……
冷熠寒深深的墜落在這片溫暖中,連體溫都幾乎被帶走,重重壓在腹部的手頹然垂在了地上。
齊忠瞬間恐懼的吼聲在冷熠寒模糊的意識中消失不見。
***
清晨錦瑟就緩緩走向寂園,在忐忑不安中熬到天亮,心中惦念着他的重傷,不知道現在怎麼樣,只想看見他安好。
遠遠即看到冷凌在寂園門口踱來踱去,手中似緊緊抓着什麼,在看到錦瑟之後匆忙塞進袖中。
冷凌迎上前來,眉眼垂到極低,輕聲道:“少主……交代說不讓少夫人進去……”
錦瑟眼中略帶失望,只問道:“少主昨晚回來後怎麼樣?傷口有沒有好點?”
“齊叔正在園內給少主療傷,應該會好些了。”冷凌答道。
錦瑟微微點點頭,喃喃自語着:“他還是不肯給我機會……”轉身欲離去。
冷凌臉上寫着糾結爲難,終是下定決心般喊住了錦瑟:“少夫人……少主和少夫人之間的很多事,屬下都不知道,但是屬下很確定少主一直沒有停止過對少夫人的思念,所以屬下既擔心又心疼少主,不知道他爲什麼要這樣爲難自己……”
錦瑟迴轉身看着冷凌,臉上掛着些許哀傷,低聲道:“也許他,雖然放不下,卻也沒辦法原諒吧……”
冷凌忽然像回過神來一般,從袖中抽出信封,忙說:“少主交代說如果午時之前他沒有改變心意的話,就讓屬下將這個信封交給少夫人。”
錦瑟疑惑着接過信封,馬上拆開。只有兩頁紙,第一頁紙上的兩個字讓錦瑟如雷轟頂。
休書……
錦瑟不可置信的盯着手中的休書,難道他終是不肯原諒?難道他最後還是要放棄?
第二頁紙上寥寥數語:“如果你看到了這封信,那這就是我的決定,不必留戀,也無需再見。”
他對她的愛早已超越生死,怎會忍心放手?而她,又怎麼可能接受這樣的結果?
錦瑟開口的聲音微微顫抖,卻帶着堅定:“我不信,我不相信他會選擇放棄!我要在這裡等,等他回心轉意!”
冬日的寒風不斷吹打在錦瑟的身上,體內的寒毒似被慢慢的激發,蠢蠢欲動。
冷凌看着錦瑟越來越蒼白的臉色,心下着急,連忙跑回寂園向冷熠寒彙報,卻在跑進門的瞬間被眼前的情狀嚇到僵住。
齊忠在慌忙的爲冷熠寒施針,止血,地上的冷熠寒氣息微弱,眉頭緊皺。
許久,冷熠寒微微恢復知覺,但仍緊緊閉着眼睛。齊忠與冷凌將他扶到牀上。
冷凌忍不住開口問道:“齊叔,少主怎麼會這樣?胸口怎麼會受傷?”
齊忠嘆息着道:“說來話長,我只能先盡力護着少主的心脈,希望少主能堅持住!”
冷凌在驚訝中緩過神,忙道:“少夫人堅持在園門口等,可是外面風冷,屬下覺得她的身體根本撐不住……”
未等齊忠開口,冷熠寒似在昏睡中聽到一般,掙扎着低語着:“救她……一定要救她……”
齊忠與冷凌快步走出寂園,錦瑟已無力的昏倒在地上。
冷凌忙將錦瑟背至寂園的客房,齊忠小心的取出珍貴的藥引,謹慎的爲錦瑟下針。錦瑟身體微微顫動着,嘴角流下一抹暗紅。
齊忠低聲吩咐冷凌:“你去照看少主那邊,少夫人已經開始排出毒素,應該很快無大礙了。”
冷凌回到冷熠寒的寢室,卻見冷熠寒掙扎着跌落在牀邊,地上都是嘔出的血跡,衣服前身已被染紅,手用力按着胸口,指縫中滲出的血液滴落在地上。
冷凌疾奔到冷熠寒身邊,眼淚不由自主的掉落,帶着哭腔低喊:“少主……你不要命了嗎?”
冷熠寒強忍着胸口將要炸裂般的疼痛,強撐着似有若無的意識沒有飄遠,只爲了一件事。
他顫抖着抓着冷凌的胳膊斷斷續續的開口:“她……她……怎麼樣……”
冷凌淚水不停落下,點點頭道:“少夫人很快會沒事了,少主……你也要撐住……”
冷熠寒的手緩緩垂落在地,眼前越來越模糊,四肢也愈加冰冷,他想要努力的起身,卻都是徒勞,雙腿已無半分氣力。
冷熠寒喃喃說:“我……想再……看看她……”
只要看到她安好,便從此再無遺憾,可以安心的離開。
冷熠寒無力的低語:“只要……她沒事……就好……”
冷凌緊緊扶着冷熠寒道:“屬下已經把信交給少夫人了,少夫人說她會一直等到少主回心轉意,所以纔會一直站在園外,直到暈倒都不肯離開……”
冷熠寒終是溢出淚水,曾幾何時,她的愛是自己唯一的守候,是他的所有。如今他卻不得不放手,寧願她離開,寧願她自由的去過一生。
“帶我……去看看她……”冷熠寒靠着唯一的支撐沒有倒下。
冷凌背起冷熠寒,每走一步的震動都使冷熠寒胸口的刺痛更甚。背部的溼熱使冷凌的淚水止不住流下,而冷熠寒的呼吸雖急促,卻越來越微弱。
站定在客房窗口處,冷熠寒模糊的看到了躺在牀上的錦瑟,他的目光已經開始渙散,唯有她嘴角的暗紅讓他看的觸目驚心。
齊忠將錦瑟身上的銀針取下,爲她擦去嘴角的血跡,重重鬆了口氣。
冷熠寒心中的大石落下,他知道錦瑟的毒素已除,自己最惦念的事情終可放下。他貪戀的看着那張容顏,眼前再次被黑暗籠罩,恐懼的寂靜與黑暗……他的頭無力的垂着,陷入了更深的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