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子寒離開了一天兩夜,於凌晨回島,有關洛敏的報告和相關的情報分析都從指揮中心傳過來,正在等着他。
衛天宇和雷鴻飛都各自在房間裡睡覺,技術小組和負責安保的特種兵都有人輪流值班,其他人則抓緊時間休息,隨時準備應變。
凌子寒乘船而來,靜悄悄地上島時,正是黎明即將到來的時刻,星星和月亮都隱入黑雲之中,島上的所有房間都遮得嚴嚴實實,也沒有一點燈火。寂靜中,有節奏的海浪聲特別清晰。
凌子寒走進臨時設置的指揮室,查看傳到自己工作平臺上的秘密文件。
派出去的各個行動小組都有報告回來,羅瀚將各情報局提供的情報彙總後,給他傳了過來,國家*****指揮中心也有指示和相關情報過來。
凌子寒將這些文件全部看完,便凝神思索起來。過了好一會兒,他在電腦上調出世界時區表,看到B國現在的時間是傍晚八點多,便要技術人員接通了洛敏的電話。
“敏哥,你好。”他溫和地微笑着,聲音低沉,態度從容。
洛敏的驚喜之情溢於言表:“子寒,好久不見了,你還好嗎?”
“我很好,謝謝。”凌子寒很快進入正題。“敏哥,我想問一下,那個通過你們想找慕沙阿曼的人,你確定是巧手羅傑?”
“不是很肯定。”洛敏也收斂了笑容,言歸正傳。“來人是通過阿布沙耶夫武裝的首腦馬拉巴南與孫競接上關係的。道上有不少人都知道我和嶼哥跟你們交情匪淺,這些年來,一直有各方面的人想通過我們找到靈鬼雙殺,我們都不予迴應,這次也一樣。只是,這次來找慕沙的人與以前的人不一樣。他再三說明,尋找慕沙純粹是想互相切磋,解決一些技術上的難題,並堅信慕沙會感興趣。他留下了一些圖形,要我們給慕沙看,我已經把這些文件發給你們了。”
“我看到了。”凌子寒微微點頭。“確實是很精巧的東西,但殘缺不全,不知是用來做什麼的。”
“是啊,我也看不出來。”洛敏同意。“爲了保密,我沒有招集專家來研究,直接給你們發過去了。”
“你做得很好。”凌子寒讚賞地笑道。“這樣,你讓孫競跟對方聯絡,說明慕沙阿曼現在手頭上有活要做,暫時無法分身,但可以派他的得意弟子去看看,問他接不接受。”
“好。”洛敏點頭。“我立刻吩咐孫競,馬上就辦。”
“那就這樣吧,一有消息你就直接通知我。”凌子寒溫和地說。“你知道怎麼可以找到我吧?”
“知道。”洛敏微笑着點頭。“一有情況我就立刻跟你聯絡。”
“好。”凌子寒結束通話,站起身來,拉開了旁邊厚厚的窗簾。
天已經亮了,可太陽並沒有出現。天上烏雲翻卷,空中狂風大作,海面巨浪滔天,眼前的景象非常壯觀,好似一幅濃墨重彩的油畫,是大自然創造出的傑作。
凌子寒在路途中睡了幾個小時,感覺精神不錯,不用再去睡覺,但藥卻是要按時注射或服用的,他看了看錶,便走出指揮室,穿過屋檐下的走廊,向自己和衛天宇的臥室走去。
屋子的外觀大部分以竹木裝飾,其實非常結實,凌子寒走過鋥亮的木地板,看着外面生長得欣欣向榮的不知名植物,聽着風聲、濤聲和樹葉的嘩啦聲,呼喚着南半球初秋的清新空氣,心裡感覺很平靜,很安寧。
雖然他的抑鬱症已好了許多,但他最喜歡的依然是安靜的環境,喜歡遠離塵世,與大自然融爲一體。每當這時,他的心裡就會感覺特別舒服。只是,這樣的時刻實在不多,因而讓他更加珍惜。
緩緩走過不長的通道,他用指紋打開門,悄無聲息地走了進去。
屋裡很暗,窗簾隔斷了光線,使房間裡保持着夜晚般的氣氛。衛天宇躺在牀上,似乎睡得很熟。凌子寒輕輕走到牀邊,凝神看了看他的臉色,然後走開去,拉開桌子的抽屜,從裡面拿出幾個藥瓶。
等他倒了水,把藥吃完,衛天宇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外面有什麼情況?”
凌子寒轉過頭去,笑着問:“什麼時候醒的?”
“你走到我身邊的時候。”衛天宇動了動身體,想要坐起來。
凌子寒連忙拉開窗簾,隨即按動控制鈕,將牀頭升起。衛天宇感覺比較舒服,便不再動了。
凌子寒走過去,溫和地笑道:“有人在通過洛敏找慕沙阿曼。據我們分析,很可能是在國際黑道中與慕沙阿曼齊名的巧手羅傑。目前,有情報顯示,安蒂諾那邊似乎在尋找既優秀又可靠的機械專家,打算安裝最新型的魔爪。我懷疑,這個巧手羅傑尋找慕沙阿曼,很可能與此事有關。他發過來一些機械零件的設計圖,你如果有精神的話,可以看一看。”
“我現在就感覺不錯。”衛天宇迫不及待地說。“給我看吧。”
凌子寒微微一笑,便去拿來他的電腦,將牀沿附設的電腦檯拿出來,推到他面前,再將電腦放上,打開,進入自己的工作臺,調出了專門存放那些圖形的文件夾,然後對他說:“你自己看吧,我去給你弄早餐。”
衛天宇關切地看向他:“你剛回來吧?還是休息休息,別太累了。”
“沒事,這次只是在南美晃了一圈,使個障眼法,很輕鬆的。”凌子寒的聲音一直很柔和,臉上掛着淡淡的微笑,安慰地輕撫一下他的肩,然後換上休閒裝,這才走出門去。
衛天宇親眼看着他吃了藥,又見他神情輕鬆,便不再阻攔,專心地研究起那些資料來。
凌子寒走進廚房,便看見雷鴻飛正在爐前操作。
他也穿着寬鬆的棉布休閒服,高大的身板更顯英武,電子機械右臂運作靈活,從煎蛋、釣魚、送花到***械、駕駛飛機坦克、格斃強敵,無所不能。他已經習慣了這隻右臂,心理上也已經適應過來,不再爲自己是傷殘人士而在凌子寒面前感到隱隱的自卑。此刻,他一邊用平底鍋煎蛋一邊吹着口哨,頗爲自得其樂。
凌子寒走到他身邊,笑着說:“你倒是起得早。”
“我的生活比較規律,慣性良好。”雷鴻飛轉頭看了他一眼,眉梢眼角都是愉悅。“俗話說,偷得浮生半日閒,有這幾天空閒,我覺得很開心。”
聽到熟悉的“俗話說”這三個字,凌子寒感到十分親切,不由得笑着點頭:“是啊,俗話總是正確的。”
雷鴻飛這時已經不是毛頭小子,對“俗話說”的使用早就從錯誤的慣性認識上升到有意搞笑的水平了,見凌子寒聽了後很高興,他不由得有些得意,順手將鍋裡的煎蛋放到碟子裡,然後問他:“你和天宇想吃什麼?”
“我喝點牛奶,吃兩片面包就行了,給天宇煮幾個荷包蛋吧。”凌子寒很自然地說。
“沒問題。”雷鴻飛立刻去開冰箱,一隻手摸出幾個雞蛋,另一隻手拿出一盒純牛奶。
凌子寒跟着走過去,順手接過牛奶,放進冰箱上面的微波爐加熱,然後對他說:“我可能會出去幾天,天宇就拜託你照顧了。”
“你一個人去?”雷鴻飛疑惑地看向他,明顯有些擔憂。
“不,有梅林他們一起。”凌子寒對他笑了笑。“至少有三個人。”
“哦,那就好。”雷鴻飛知道梅林和其他獵手的本事,便放下心來。“天宇留在這裡,我會照顧他的。如果我有任務必須出去,也會安排人照顧好他,你不用擔心。你自己也得多保重,別再受傷了。”
“嗯,我知道。”凌子寒微笑着點頭。
兩人便不再說工作的事,轉而討論起天氣來,對外面的狂風巨浪讚歎不已。
很快,荷包蛋便做好了,凌子寒用托盤端着自己的牛奶麪包和衛天宇的早餐,穩穩地走到臥室。
衛天宇一看到他便說:“我可以確定,那些零件都是用在魔爪上的,只是比過去的機器有很大的改進。子寒,立刻跟那邊聯繫,我可以過去工作。”他的神情有些興奮。
凌子寒放下托盤,把那一大碗連湯帶水的荷包蛋端到他面前,平淡地道:“端着。”
衛天宇一怔。前兩天,只要凌子寒在,都堅持喂他,不讓他拿任何東西,怎麼這次不一樣了?不過,他還是伸手接了過來。
凌子寒拿開電腦,默默地看着他。
只過了幾分鐘,衛天宇的手便開始顫抖起來。失血太多,這才只過了四、五天,他根本就沒有恢復。
凌子寒從他手上接過碗來,放到他面前的託板上,輕輕嘆了口氣:“你現在哪裡也不能去。”
衛天宇看着他,懇求道:“子寒,這是個好機會,我們有可能到達‘締造者’的心臟地帶,與安蒂諾直接接觸,就讓我去吧。”
“不行。”凌子寒毫不猶豫地拒絕。“我記得技偵科技局有個魏唯,曾經得到過你不少指點,我看還是調他來吧,做爲你的徒弟,跟我一起去。”
“你要去?”衛天宇頓時急了。“那我更要去了。”
“你這狀態,怎麼能去?”凌子寒說着,拿勺子舀起湯來,吹了吹,再送到他嘴邊。
衛天宇張口喝了,着急地辯解:“他們找我去,不過是想借助我的頭腦,動手的人可以有很多。再說,魏唯是搞技術的,沒參與過行動,這麼重大的事,你讓一個沒什麼經驗的人員來參加,對他也好,對我們的行動也好,都是一個極大的冒險。”
凌子寒不理會他,喂他喝了幾口湯,便拿來藥,讓他吃下去,這才喂他吃雞蛋。
衛天宇一邊吃一邊說:“我的建議是,讓趙遷做我的徒弟,梅林做你的徒弟,我們三個人去,你就不要去了。你是行動總指揮,不該輕易涉險。趙遷那雙手非常靈活,有我指點,基本上能做得跟我一樣好。”
“趙遷擅長的與你不同。你這雙手目前依然無人可以取代。”凌子寒嘆氣。“這次行動給我敲了很響的警鐘。你對於我們的行動局,我們的國安部,甚至整個國家安全系統都非常重要,我們實在損失不起。所以,你現在的當務之急是,養好傷,然後好好培養幾個人纔出來。以後,一定要有人能接你的班。”
衛天宇急得開始冒汗:“好吧,子寒,是我在培養接班人這方面做得不夠,我檢討。可是,這都是以後的事了,目前的當務之急是,抓住費爾蘭多,消滅安蒂諾、海因茨、傑克這些人。而且,我認爲,如果不是我本人,對方是不會接受的。現在,局勢對恐怖組織非常不利,他們會更加謹慎,絕不會冒一點險。你我那個靈鬼雙殺的名頭是經過時間檢驗的,二十多年來沒露過一點破綻,他們肯定不會懷疑,如果是徒弟,那就難說了。梅林還可以,畢竟他兩年前就以鬼秋的徒弟身份露過面,還說得過去,可靈沙從來沒有過徒弟在江湖上行走過,現在突然冒出來一個,對方肯定不會相信的。子寒,你的心情我明白,你的想法我也理解,可這是關鍵時刻,我們要分清輕重緩急,不能錯失良機。你再好好考慮考慮,行嗎?”
凌子寒拿過紙巾,細心地替他擦去額上的細汗,繼續喂他把早餐吃完,這纔拿起熱牛奶喝了一口,思索着說:“我看這樣吧,等對方的回覆過來了,我們再決定。”
“好。”衛天宇掙扎着就要下牀。“我要儘快恢復起來。”
“那也不能操之過急,否則適得其反。”凌子寒攔住他,板着臉說。“你要起來走走是可以的,但今天外面風大,你的抵抗力太弱,很容易生病。”
“那我不出去,就在屋裡走動走動,這總可以吧?”衛天宇低聲央求。“你放心,我會小心的,絕不會讓自己再意外。我也想早點恢復狀態,不然就成了你的拖累了。”
“胡說八道,這是什麼話?”凌子寒責備道。“要說拖累,是我拖累了你十年。”
“我甘之如飴,求之不得。”衛天宇笑了起來。“好吧,是我說錯了,我只是想早點好起來,能與你並肩戰鬥。”
凌子寒這纔不再阻止,把碗放回托盤,收起託板,看着他從牀上下來,穿上外套,慢慢挪到窗前,站着看外面的風景。見他雖然腳步虛浮,但比較平穩,凌子寒也就不太擔心。他上前拿起托盤,走出門去,反手將門鎖上。
衛天宇看着他的身影經過窗前,很快消失,不由得長長地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