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衛天宇看着眼前的人,又轉頭看了一眼身邊笑容可掬的阿布,便伸手與海因茨握了握,禮貌地說:“沒想到海因茨先生在將軍府,那剛纔將軍去接我的時候直說不就行了。還要我去白跑這一趟,是故意玩我吧?”

“不不不,絕無此意。”海因茨立刻解釋。

“是啊。”阿布也趕緊解釋。“迪拉伊兄弟,你別誤會。我只聽提諾斯說你是過來見一個人,並不知道你是來見海因茨先生的。剛纔他提起這事,請我去接你過來,我才知道,立刻就趕過去接你了。”

這個解釋在邏輯上毫無問題,衛天宇便做釋然狀,微微一笑:“阿布將軍,是我誤會你了,請別介意。”

“不會不會,請坐吧。”阿布熱情地做了個請的手勢。“來,大家都是自己人,有話好說。”

衛天宇便走了過去,悠閒地坐到寬大的法式沙發上,淡淡地說:“沒想到將軍與海因茨先生也是好朋友。”

“傑克是我的朋友,幫過我的忙。海因茨先生既然是他的朋友,當然也就是我的朋友。”阿布笑着解釋着,隨即一揮手。

有管家帶着僕役上來,放下一整套累累贅贅的英式茶具,給他們一人斟上一杯英式紅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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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布溫和地說:“天太晚了,據說喝咖啡對身體不大好,我們喝茶吧。”

“好。”衛天宇和海因茨都欣然同意。

兩人喝了一口茶,還沒說話,便有人給海因茨打進電話來,說了幾句。海因茨聽了一會兒,用德語說道:“好,我知道了,我會處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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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電話,他看向衛天宇,和顏悅色地用英語說:“阿默德先生,波利斯是我的人,如果有什麼得罪之處,還請原諒。”

衛天宇將茶杯放回茶几,轉頭看着他,平淡地道:“他對我做了兩件讓我無法接受的事,其一,他未經我的許可,便抓住了我的胳膊,其二,他用槍指着我的頭。海因茨先生,如果有人對你做了這兩件事,你會怎麼樣?原諒嗎?”說到這兒,他從腰間拔出波利斯的手槍,順手扔到茶几上。

波利斯身上帶着攝像頭和竊聽器,海因茨對剛纔在酒吧裡發生的事已經很清楚,不然也不會讓阿布去攔截衛天宇,將他帶到這裡來。雖然以前沒見過眼前這個人,但從他在酒吧裡的表現,海因茨很清楚,這個看上去溫文爾雅的人其實是個非常強硬,一言不合便武力相向的人。聽了衛天宇的話,他想了一會兒,誠懇地說:“波利斯對我們很忠誠,可能急於想請先生過來與我見面,在方式上未免不大注意。他是粗人,阿默德先生就別跟他一般見識了,能不能看在我和將軍的面子上,放了他?”

衛天宇看了阿布一眼,見他沒有撇清,顯然贊同海因茨的話,便淡淡地道:“本來,他一隻手抓過我的胳膊,另一隻手用槍指過我的頭,照我的規矩,是一定要殺了的。既然海因茨先生髮了話,又是在阿布將軍的地盤上,這個面子總要給。那就這樣吧,留他一條命,把他兩隻手剁掉,這事就算了。”

阿布與海因茨都是嗜血之輩,雖然方式不同,本質卻一樣,聽衛天宇這麼說,心裡並沒有覺得惱怒,反而對他有了幾分欣賞之意。

海因茨滿臉真誠地笑道:“照理說,阿默德先生的要求也不算過分,不過,波利斯是我得力的手下,我還需要他做事,如果廢了他的手,總是不大妥當。阿默德先生,我能不能用別的方法做出補償?”

衛天宇聞絃歌而雅意,沉吟片刻,便爽快地點頭:“好吧,中國有句很有智慧的古話:‘化干戈爲玉帛。’我很欣賞。今天是我和阿布將軍、海因茨先生第一次見面,禮數總是要講的。我看,海因茨先生給個一千萬歐元,這事就算化解了,怎麼樣?”

“化干戈爲玉帛”這句中國古語用英語說出來,基本上也就是“把戰爭以金錢的方式來解決”,海因茨一聽就知道這位是談判高手,想了一下,也就不再討價還價,痛快地道:“好,我付一千萬歐元,既是代波利斯向阿默德先生道歉,也算是個見面禮,跟阿默德先生交個朋友。”

“好,海因茨先生這麼痛快,我很欣賞。”衛天宇微微一笑。“我們先小人後君子,一手交錢,一手交人。”

“沒問題。”海因茨忍不住哈哈大笑。“爲表誠意,我現在就付。”

兩人都拿出電話,對自己的人說:“把我的電腦拿進來。”

衛天宇報出瑞士銀行的帳號,海因茨在網上立刻轉帳,衛天宇見一千萬歐元到了自己帳上,便對拿電腦進來的周啓明說:“去,把那位波利斯先生放了,注意禮貌,客氣點。”

周啓明立刻答道:“是。”便提着電腦,轉身走了。

在這個過程中,阿布一直沒吭聲,笑吟吟地坐在一旁看熱鬧,這時才說:“好好好,來,大家一起喝杯茶,以後就是朋友了。”

衛天宇拿起茶杯,對着海因茨舉了舉,以示致意,隨即喝了一口。

海因茨也笑着如法炮製,喝了口茶,這才把茶杯放下。

衛天宇輕咳一聲,看了看錶,溫和地說:“我們言歸正傳吧,海因茨先生,你找提諾斯有什麼事,都可以告訴我。”

海因茨這時也不再懷疑他,便開門見山:“我聽說,你們在北京六四三醫院劫走一個人,是嗎?”

“是啊。”衛天宇毫不猶豫地點頭。“我也去了,和提諾斯一起幹的。”

“哦?”海因茨頓時大感興趣。“能給我描述一下這個人嗎?”

“怎麼說呢?”衛天宇聳了聳肩。“是個中國人,大概三十多歲,像是病得很重,人很瘦,也很沉默,提諾斯看了之後說,像是上過安蒂諾發明的那個機器。”

海因茨邊聽邊點頭,輕描淡寫地道:“我對這個人很有興趣,能不能讓給我?價錢好商量。”

“我們可是出生入死才把人劫來的。”衛天宇端起茶杯,閒閒地喝了口茶。“我們離開中國後才聽說,你們和‘毀滅者’都折了不少人進去吧。”

“是啊。”海因茨並不掩飾,笑着點頭。“那天夜裡,我們和‘毀滅者’都派了人到醫院裡動手,那裡亂成一團。後來,我們聽說你們趁亂劫走了人,倒是覺得有點意外。不過,我們都是自己人,一切好商量,總勝過再派人劫一次。”

“那倒是。”衛天宇輕輕點頭。“我們潛進去的時候,裡面那個亂啊,倒是幫了我們不少忙。”

“我倒有點不明白了,你們劫那人幹什麼?”海因茨有點不解。“他對你們好像沒什麼用處吧?”

衛天宇看着他,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海因茨先生,既然大家是朋友了,我也不瞞你。我這人,一向對藏在重重守衛的密室裡的東西特別感興趣,什麼價值連城的名畫啊,古董啊,人啊,都想弄來瞧瞧。當然,這些東西基本上都是能變成鉅額金錢的。這十年來,爲了治好提諾斯的病,我可是傾家蕩產,所以,對於錢這玩意兒就更加熱愛了。這次,我注意到六四三醫院的密室,還得感謝你們和‘毀滅者’的人,不然我真不知道那裡面還有玄機。本來我是不願意到北京去惹事的,何必呢?別處又不是掙不到錢了,可提諾斯堅持要去,那我自然就跟着幹了。說實話吧,我跟你們不一樣,沒你們那些冠冕堂皇的理想,我就是愛錢,當然也講義氣。這次,提諾斯一定要做這件事,而這人既有你們和‘毀滅者’感興趣,中國人又把他藏得那麼嚴密,肯定值錢,所以我覺得也值得冒這個險。把人劫出來後,提諾斯就說了,如果是‘毀滅者’想要這人,就開價兩億歐元,如果是你要,可以五千萬成交,但是還有一個附加條件,必須讓安蒂諾爲過去的那件事當面向他道歉,否則一切免談。我想,這個要求不過分吧?”

海因茨聽他直言不諱地說出自己的本來身份是江洋大盜,又見他侃起價來滔滔不絕,提出要求時態度堅決,倒是對他的話有七分相信。既然是爲了錢,那就好說了,等衛天宇說完,他便笑了起來:“錢的事好說,不過,道歉的方式可不可以改爲用電話?當面就算了吧。安蒂諾的身體不好,又被關了十年,現在一直生着病,得在家休養,實在不便出門旅行,還請提諾斯諒解。”

衛天宇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淡然地道:“提諾斯說了,價錢方面我可以全權決定,可這個附加要求,我覺得任何改變都必須由提諾斯同意才行。”

“那當然。”海因茨立刻點頭,態度倍加誠懇。“阿默德先生,請你轉告提諾斯,我是真想跟他見見面。當年,我們血氣方剛,相談甚歡。現在,十多年過去了,我們都歷經滄桑,也有很多老朋友都已不在人世。說實話,我特別想念他,希望能和他見見,聊聊天。”

衛天宇聽他說得真摯,也就收起了漠不關心的樣子,坐得正了一點,聲音柔和地說:“好吧,你的話我一定帶到。提諾斯是很珍惜友情的人,我想,他會和你聯絡的。”

海因茨很高興:“那太好了。”

衛天宇看了看錶,便道:“時間也不早了,我就告辭了。海因茨先生,阿布將軍,我們後會有期。”

海因茨急着見到提諾斯,把吳捷弄到手,自然不去挽留他。阿布見海因茨已經站起身來相送,也就不再多說什麼,笑着將他送了出去。

海因茨的功夫做得很到家,上了阿布的軍車,將衛天宇一直送到碼頭上。兩人與他熱情握手,看着他帶着那一隊僱傭兵上了遊艇,便與他揮手道別。

衛天宇笑着對他們擺了擺手,隨即命令開船。

遊艇緩緩退開,掉頭向東,疾馳而去。

這時,黎明已經來臨,絢麗的彩霞出現在東方天際。衛天宇迎着海風站在船頭,看着金色的朝陽從海面上緩緩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