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凌子寒便趕回了北京,衛天宇和遊弋則留在縣裡。他們會多呆一天,等莫青海的電話,無論他的電話會不會來,也不管他的答覆是什麼,他們都會在一天後離開。
六四三醫院裡的情況仍然如往常一般,病人總是人山人海,醫生們忙着救死扶傷,童閱每天都要做手術,還得協助其他醫生研究疑難雜症,同時又要處理行政問題,課題研究也不能放鬆,忙得不可開交。
跟着他的三個人已經明顯感到吃力,既要跟住了,又要不暴露身份,這實在太難了。有時候忙起來,童閱吩咐趕緊去拿什麼藥品或器械來,人手又不夠的話,他旁邊的醫生就會看向這三個人,那意思很明顯:“你們又不坐診,又不主刀,去跑個腿總是可以的吧?”弄得他們非常尷尬,偶爾也會有一個人去做這些瑣事,但始終保持有兩個人跟在童閱身邊。
凌子寒聽羅瀚講了這三個人面臨的窘境後,一時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來,只能說:“讓他們再堅持幾天,我們的行動一開始,他們的工作就結束了。”
“好。”羅瀚點頭,便去忙他的了。
衛天宇和遊弋很快接到了莫青海的電話,同意合作。他們立刻安排索朗卓瑪打電話到鄉上,用藏語焦急地找莫青海。鄉長接了電話,告訴他莫青海在山上,有什麼事可以去轉告。
那裡是高原,很多地方都接收不到手機信號,因此鄉民在外地的親朋好友如果有什麼事,大都打電話到鄉里,由鄉長接聽後再轉告本人,都成了習慣了。索朗卓瑪便自稱是莫青海的妹妹,說家中母親病重,想見見他,要他速歸。
鄉長一聽便熱心地說:“好,我馬上就去告訴他。”
莫青海聽說後,立刻策馬趕回鄉里,撥打了衛天宇給的電話號碼,煞有介事地用藏語詢問母親的病況,然後有些爲難:“我要走了,這裡的犛牛羣怎麼辦?”
聽了一會兒後,他便欣慰地道:“好好好,那等表弟他們到了,我就回去。”
放下電話後,他與鄉長聊了幾句,說明母親病重,他要快點趕回去,幾個表兄弟會過來,替他暫時照管牧場和醫院。鄉長連連點頭。
青海那裡一直在按計劃進行着,行動局將一切都安排得天衣無縫,然後就帶着莫青海一家到北京。
衛天宇和遊弋已經回來,在西山訓練營佈置一個特別區域,以便進行他們的計劃。
就在這時,西四環上發生了極爲嚴重的連環車禍。
下午將近六點,正是大家陸續下班的時候,四環上車子密密麻麻,全都在高速行駛,在四季青附近的四環路上,一輛集裝箱貨車突然失控,從中間的行車道上偏向超車道,然後撞到中間的隔離牆上,後面長長的車廂被慣性甩得轉了一個半圓,橫在兩個車道上。
超車道和行車道上的車全都猝不及防,車速又快,雖然剎了車,仍然一輛接一輛地撞了上去。
後面的車終於及時剎住,司機和乘客都跳下來救人,同時撥打急救電話。
這裡離六四三醫院最近,趕來的急救車立刻將重傷者全都就近送到那裡去,以免耽擱了搶救,輕傷者才送到較遠些的醫院。
重傷者有四十多人,其中有不少是婦女和兒童。
大批傷者不斷送到醫院來,還有陪着一起來的傷者家屬或同事、朋友,前廳和急診處頓時擠得滿滿的,叫嚷聲響成一片,場面混亂不堪。
童閱接到電話後,立刻要求各科派人趕往急診處支援,他自己隨後也趕了過去。
送來的傷者大都是筋折骨斷,有的頭破血流,**,哀叫,創傷急救科、急診科、普通外科的主任和護士長都在那兒,大聲指揮着部下有條不紊地開展工作,把傷員送到相應的急救室去。
童閱趕到後,也投入了搶救工作。他動作迅速,判斷準確,指揮若定,要馬上動手術的立刻送往手術室,需要緊急處置的就在急救室裡進行。
在這種情況下,跟着保護他的那三個人根本沒辦法什麼事也不做,這個被抓去擡擔架,那個被拎去拿血漿,還有一個被外科主任抓住,讓他立刻把一個斷了胳膊,痛得大哭的小姑娘抱到骨科去。他們沒法說“不”。他們穿着白大卦,被所有人都看成是醫生,現在醫院這裡就是打仗,他們不能說“我不是你們的人,我有另外的工作要做”。
童閱根本就沒注意身邊的這三個人不在了,整個心思都在傷者身上。
忙了一會兒,醫院的控制中心呼叫他,讓他立刻去三號手術室,他這纔想起,馬上還有一臺大手術,這是兩天前就定好了的,不能不做。
他吩咐幾個科的主任一定要做好搶救工作,便匆匆進了電梯。
手術室在頂層,相對來說要安靜得多,基本上看不到人。電梯裡本來還有別人,到了前兩層便下去了大部分,只剩下三個穿着白大卦,戴着口罩的人站在童閱身旁。他們都背對着童閱,讓他看不到臉。童閱也沒有多想,這種情況太多了,他也想不起應該問問他們是哪科的。
到了頂層,電梯停下。門還沒有打開,三個人突然轉身,同時動手,一個將童閱牢牢地摁在廂壁上,另一個拿着浸有麻醉劑的方巾捂在他的口鼻上,另一個將麻醉針扎進了他的胳膊。
電梯門徐徐打開,童閱已經失去了知覺,軟軟地往下滑。
電梯外有兩個男護工等在那裡,旁邊是一輛手推車。電梯裡的三個人立刻將童閱擡上推車,推進電梯。他們動作很快,用白被單蓋住童閱的身體,將血液狀的東西灑在童閱臉上,再把氧氣罩扣到他的口鼻上,叫人一時很難辨認。電梯一路往下,五個人圍在推車旁,讓後面陸續上來的人看不到童閱的臉。
到了一樓,像童閱這種滿臉鮮血的情況實在太多了,更沒人注意他們。
他們推着車一路狂奔,很快從側門出去,將童閱推進了一輛急救車,那五個人也跳上去,關上了門。
車子駛出醫院,響着警笛往西四環奔去。
沿途的交警都知道那邊出了重大車禍,全市的急救車幾乎都出動了,他們全部優先放行。這輛車暢通無阻,直奔四環,然後熄了笛聲,在一個偏僻的小巷中將童閱轉運到一輛垃圾車裡。
隨後,急救車繼續去四環上救人,垃圾車卻向五環外開去。
這時,童閱失蹤的消息已經傳到凌子寒這裡。
他一聽就急了,立刻啓動緊急聯絡程序,同時接通公安部、雷鴻飛和國安下屬各局,要他們立刻封鎖出京通道,注意各種異常情況,查找可疑分子,搜索童閱的下落。
各方面都立刻行動起來。
不用說別的,就憑童閱是凌毅的伴侶,就足夠引起他們的重視了。
半個小時後,仍然昏迷着的童閱又被裝進一輛集裝箱貨車,車子在五環上疾馳,到南五環後進入京珠高速,混在一個貨車隊裡,順利出京,向南駛去。
兩個小時後,凌子寒坐在辦公室裡,接通了凌毅的電話。
他看着屏幕上的父親,內疚地說:“爸,對不起。”
凌毅早已知道童閱失蹤的消息,卻沒有干擾他的指揮。他照常下班,回去看顧孩子,心裡卻一直在等着他的電話。
敵人既然敢在大白天動手,自然是佈置周密,凌子寒的能力再強,倉促之間也不一定能找到人,他對此是有心理準備的,但聽到兒子這麼說,他的手還是微微有些顫抖。
凌子寒的心裡非常歉疚,卻並不逃避。他正視着父親,鎮定地說:“爸,敵人綁架童爸爸,最終目的並不是他,因此童爸爸暫時不會受到傷害。我們的計劃將立即啓動,爭取儘快把對手逼出來。另一方面,敵人肯定也會主動聯絡我們,說出他們的要求。爸,你不要急,我一定會把童爸爸救出來。”
“好。”凌毅點了點頭。“子寒,我相信你。不過,你和天宇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全。我老了,不希望剩下的日子都要生活在遺憾中。”
“我明白。”凌子寒想了一下,誠懇地說。“爸,你來給我們指點一下吧。”
凌毅緩緩搖頭:“子寒,關心則亂,我現在無法客觀地看問題。況且,你比我當年優秀得多,我很放心。再說,你們都在外面忙,孩子總要人管着,我還是呆在家裡吧。”
凌子寒凝視着他,半晌,才輕輕地說:“爸,那我去做事了。”
“好。”凌毅看着他掛斷電話,屏幕上恢復成一幅油畫風景,冷靜地轉身出了書房。
三個孩子正在客廳裡大鬧天宮,打成一團,見到他,只是敷衍了事地叫了一聲“爺爺”、“爹爹”,便繼續玩自己的。
凌毅微笑着點頭,慢慢走過去,坐到沙發上,看着三個孩子歡笑打鬧的身影,眼前卻忽然浮現出很多年以前,聽到愛妻在恐怖襲擊中喪生的噩耗,失魂落魄地回到家裡來,五歲的兒子那欣喜的笑臉……他覺得眼睛有些發熱,連忙掩飾地起身去倒茶。
凌子寒關上電話屏幕,起身走出辦公室。他只覺得肩上彷彿壓上了千鈞重擔,卻堅持着挺直腰板,鎮定地下樓上車,直駛向行動局。
其他七個獵手都等在這裡,沉默地看着他。
他坐下來,立刻直奔主題:“我們已經沒有時間完善準備工作了,行動計劃今天晚上就開始實施。我斷定,現在綁架童院長的那些人還沒有出境,我們要盡一切努力追擊他們,爭取把他們攔截在境內,這部分工作由羅瀚和索朗卓瑪負責,我會授權你們,以方便你們與公安和軍隊聯繫,協同作戰。將童院長的照片分發出去,一定要強調,必須保證人質的生命安全。另外,將醫院裡那幾個人從監控圖像裡過濾出來,將清晰的照片發到各個部門,要公安部發出A級通輯令,全國搜捕。”
羅瀚與索朗卓瑪立刻答道:“是,我們馬上就辦。”
凌子寒看向衛天宇:“對衛星圖像的判讀怎麼樣了?有結果嗎?”
“有。”衛天宇立刻調出了一系列圖像,將裡面的急救車、垃圾車、貨車的車牌和下來的人一一拉近,同時做出說明。“這輛急救車屬於市急救中心,今天上午被盜。垃圾車是海淀區環衛隊的,司機交代,他收了朋友一千塊錢,借給他用一個下午。他說的那個朋友是在賭桌上認識的,現在已經失蹤。我們會把他的照片交給羅瀚,一起發A級通輯令。那輛貨車是廣東番禺的,屬於四海物流公司,我們已經通知了廣東局,要他們立刻調查,詳細資料還沒有過來。開車的司機一直沒下來過,我們已經儘量把他的照片過濾出來,也會交給羅瀚。目前,這輛車仍然在京珠高速上,已經到達了石家莊。他沒有停下,還在繼續往南。”
凌子寒看到這裡,立刻問道:“他們沒有停下來轉運什麼嗎?”
“沒有。”衛天宇肯定地說。“我反覆比對過所有的衛星圖像,他們在途中應該沒有停過,也沒有在運行的過程中用其他方式轉移過人或物品。另外,我們河北局的人已經開車跟上了他們,傳回來的信息也很肯定。”
“好。”凌子寒精神一振。“遊弋,你這就打電話給雷鴻飛將軍,馬上調武裝直升機給我,再給我派一個小隊的特種兵,我們立刻追上去。”
“是。”遊弋起身就出去了。
凌子寒繼續下着命令:“梅林,你跟我去。天宇,你在這裡密切注視那輛車的動向,隨時通報給我。趙遷,羅衣,你們和遊弋今天晚上準時在六四三醫院行動。”
“是。”四個人一起答應。
凌子寒起身就走,梅林立刻跟了上去。
遊弋在門外迎住他:“老大,雷將軍在特種部隊司令部等你,他們的部隊也已經在集合了。”
“好。”凌子寒和梅林飛奔下樓,跳上了車。
車子隨即發動,在夜色中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