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秉正看向顏十七,“時間倉促,嫁衣可是已經繡好了?”
顏十七點點頭,“是的!今兒天好,父親怎麼沒約着好友出去遊玩啊?”
顏秉正道:“哪能天天往外跑。十七先回房,我跟你母親有話說。”
顏十七看了眼高氏,剛想告辭。
高氏卻擺了擺手手,“不用了!老爺要說的事情,讓她聽聽也沒壞處。她這眼看着要嫁人了,家長裡短的,遲早都是要接觸的。”
顏秉正搓着手,“那好吧!是這樣的!剛剛三哥那邊使了人過來,讓咱們過去一趟。夕娘,你看,你這邊方便嗎?”
高氏道:“現在已經五月半了,離着槿兒的婚期越來越近,時不時就會有人上門添妝。若是不關乎人命的大事,我就不去了。”
顏十七低頭玩着腰間的禁步,脣角就勾了起來。
她家孃親這話說的好有水平啊!
關乎人命的大事,那恐怕要等到二老身死,纔要登門了。
顏秉正端起茶杯喝茶,沾了沾脣,卻又放了下去,“水怎麼這麼燙?”
高氏道:“老爺沒有提前知會一聲要過來,茶都是現泡的,泡茶用熱水,怎能不燙?”
顏秉正悻悻然,“是我太急切了!三哥那邊怕是出了難以抉擇的大事,不然也不會叫你我前去。”
高氏道:“我是什麼身份?縱使出了天大的事情,也輪不到我出言置喙的。何況,三房頭頂的天總共就那麼大,捅不破的。”
顏秉正嘆口氣,起身,“那我去了!”
高氏不說話。
顏十七脆生生的道:“父親早去早回!我送父親!”
顏秉正無奈的看了高氏一眼,擡腳往外走。
顏十七緊隨其後,出了屋子。
太陽炙烤,夏日已然悄悄來臨。
出了院門,顏秉正扭頭對顏十七道:“太陽曬得慌,趕緊回去吧!”
顏十七卻正在走神。
顏秉正的心慈心軟,不止用在了妾室和一雙庶子庶女身上,其實,他對於高氏也是極盡縱容的。
就拿高氏剛纔的態度來說,畢竟還沒有和離,在以夫爲天的大順,那是非常的無理的。
妻子在丈夫面前,本該處處做小伏低的。
但是,高氏對顏秉正的態度,卻是時時橫眉冷對。
顏秉正卻都無奈的包容了。
顏十七都不能想象,高氏這樣的性情,若是逢到一個不懂得尊重她的粗暴的男人,又該如何呢?
想到父母如今的關係,顏十七就禁不住的嘆氣連連。
無論顏秉正行事,怎樣的讓人不舒服,可他畢竟還是她的爹啊!這可是誰都無法改變的事實!
“父親去了那邊,只管看着聽着就好,什麼事都別應承,更別出頭!”顏十七叮囑道。
顏秉正邁出去的腳步就收了回來,訝異的看着養了十八年的女兒,“怎麼這麼說?”
顏十七道:“那邊這麼着急的找父親過去,肯定是出了什麼棘手的事情。父親一個沒有官身的人,能幫上忙的地方應該不多。父親也別以爲十七這是瞧不起父親,十七隻是覺得,有多大的力氣,搬多大的石頭。”
顏秉正嘆氣,“你的意思,我明白!”
人貴有自知之明!若是非要自不量力的話,恐怕只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女兒小心翼翼的語氣裡,說出的話卻是這般的露骨。
顏十七咧嘴笑笑,“既然父親明白,那十七就再多句嘴。哥哥只是個翰林,剛剛入仕,其實是沒有多少人脈的。爲了哥哥將來的仕途着想,有些事情,能不牽連哥哥,還是不要牽連的好。”
顏秉正汗顏,“在十七的心中,父親是那種沒數的人嗎?”
顏十七道:“父親不是沒數,但是父親會心軟。我只怕三房的人,現在沒數呢!”
“槿兒!”高氏站在屋門口喊,“你身子骨弱,別曬暈了。”
顏十七應了一聲,衝着顏秉正福身,“父親走好!”
轉身,進了院子。
顏秉正重重的嘆氣,擡起的腳都如同綁了石頭,邁出去那麼難。
顏十七的腳步卻明顯的輕快很多。
“慢着點兒,我的姑娘矣!”喬嬤嬤喊,“仔細崴了腳。”
高氏扶額,“越大越沒有個正形了。”
顏十七跟在她身後進了屋,“孃親,我沒跟父親說什麼!”
高氏撇嘴道:“那是你父親!你想跟他說什麼就說什麼,我才懶得管。”
顏十七道:“孃親不管不行啊!我那父親時不時的犯個糊塗,今兒這事,若是不提醒他一下,萬一把哥哥給拽了坑裡去,可怎麼辦呢?”
高氏的臉就拉了下來,“他敢!他若敢犯這種糊塗,我就跟他同歸於盡。免得他活在世上,禍害我的兒女。”
顏十七唬了一跳,“孃親,您不會是說真的吧?”
喬嬤嬤忙上前道:“主子,可不能說這樣的話!您看,姑娘嚇的臉都白了。”
高氏深吸了口氣,摸了摸顏十七的臉,“行了!孃親是那種沒數的人嗎?沒看到你完婚生子,孃親怎麼可能閉眼?”
顏十七就撲到她懷裡,“看到我生子也不能閉眼,怎麼也得看到我兒子的兒子生子,您才能開始交代身後事。”
高氏失笑,“你是想讓我活成老妖婆啊!”
顏十七道:“我就是想知道,孃親白髮蒼蒼的時候是什麼樣子。”
高氏道:“還能什麼樣子?肯定招人嫌棄了唄!”
顏十七道:“纔不會!孃親就是做了曾祖母,也會是世上最有魅力的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