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眼中浮起笑意,“那懌兒的意思是?”
周懌道:“猜對一半就算贏!”
皇上道:“你這般維護,只怕人家不領情呢!”
顏十七不說話,慢慢的,木然的往前走去。
走近的不是酒罈子,而是那名老者。
顏十七福身一禮,“有勞老丈了!”
老者泛黃的眸子裡閃清輝,“風頭太盛,不好!”
顏十七道:“人活在世,畢竟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老者道:“現在開始嗎?”
顏十七道:“不開始,哪來的結束?”
老者走到第一罈酒前,將本來就不怎麼直的腰彎了下去,擡手去拆封印。
顏十七的視線就落在了他的手上。
那雙手略顯粗糙,卻很是靈巧。
開啓封印的動作,異常的溫柔,像是在呵護自己的孩子。
丫鬟奉上竹製的酒舀子。
沒等老者伸手去拿,顏十七已經搶先拿在了手中,“我自己來!”
老者二話沒說,退到一旁。
顏十七右手執舀,左手斂袖,打了滿滿的酒出來。
酒香撲鼻,手劇烈的抖動了一下。
酒舀子裡的酒就只剩下了八分滿。
丫鬟端着托盤,奉上酒杯。
顏十七擺了擺手,卻沒有將酒倒入酒杯。
而是突然伸手進舀子,手指蘸酒,然後拋灑到空中。
再蘸,卻是撒入到地上。
最後,乾脆將酒舀子裡的酒倒入了梅樹下。
身後的人羣中有人出聲,“這可是在糟蹋太子姐夫的心血啊!那可是太子姐夫親自釀的酒啊!”
這個聲音顯然是屬於杜錦彩的。
顏十七卻根本無暇顧及其他。
“妞妞,你在做什麼?”老者突然顫抖了聲音問。
眼睛突然睜大,大若銅鈴。
顏十七身子一顫,想要對他笑笑,卻扯不動嘴角。
“妞妞”兩個字,叫的她想哭。
酸楚從內心深處涌出。
“十七小姐,你這是做什麼?”太子探詢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顏十七低嘆一聲,終於找到了自己的聲音,“先敬天,再敬地,後敬梅神。”
顏十七再次回到酒罈邊,舀酒,直接就着酒舀子喝了一口。
然後猛的轉身,看向的卻不是太子,而是皇上,“陛下可是準備好了嗎?”
皇上饒有興味的看着她,“這話該朕來問。顏如槿,你準備好了嗎?”
伸手,接過了太子奉上的字條。
想來,字條是早就寫好了的。
顏十七勾脣一笑,“這壇酒在梅樹下埋藏的年限,到明日整十年。”
皇上展開字條,眉毛跳了一下,“準!”
本來因爲皇上在場就靜謐的人羣,此刻更是落針可聞。
“我繼續了!”顏十七說着,走向第二壇。
動作跟先前一樣,敬天,敬地,敬梅神。
動作灑脫,卻不失柔美。
“這酒,在地下埋了九年差一天。”
“準!”
“這酒,在地下埋了八年差一天。”
“準!”
“這酒,在地下埋了七年差一天。”
“準!”
“這酒,在地下埋了六年差一天。”
“準!”
一連五壇酒,對話都是這般的簡單而雷同。
圍觀的人羣由最初的唏噓,變爲了木然。
“父皇,兒臣明白了!”青悠公主突然打破了沉默,“太子哥哥釀製的這些酒,都是在每年的同一天。所以,接下來,不用品也能猜出來了。”
皇上蹙眉,“你倒是猜猜看!”
青悠公主胸有成竹的道:“很簡單了,接下來那三壇,肯定是五年差一天,四年差一天,以及三年差一天了。對不對啊,太子哥哥?”
太子不說話,整個人卻是沉靜的可怕。
彷彿一頭蟄伏的獅子,隨時有可能撲上獵物。
而被他直勾勾盯着的獵物,不是別人,正是兩頰已經染上緋紅的顏十七。
青悠公主的話,引得別人開始交頭接耳,卻絲毫沒有影響到顏十七。
她提着酒舀子到了第六壇酒跟前。
老者卻沒有彎腰開封印,而是視線落在顏十七的臉上,帶着清冷的凌厲,彷彿要把她看穿。
語重心長的道:“妞妞,酒雖香,易醉人,清醒點兒好啊!”
顏十七一怔,脫口而出道:“情雖濃,易傷心,警惕點兒好啊!”
老者的眼中突然涌出熱切,“所以,不要再喝了!”
顏十七咬脣,“所以,不能再沉淪了!”
“皇上!”趙翀一下子衝到了皇上面前,“十七小姐好像醉了。不如,就到此爲止吧!”
“趙大人這話說的!”六皇子也走上前來,“做事情,不該有始有終嗎?趙大人平日裡就是這般爲官的嗎?”
“臣怎樣爲官的,百官都知道,皇上更知道,六殿下竟是不瞭解嗎?”趙翀毫不客氣的道,“就算臣處事不足,也自有皇上教導。皇上之下,還有太子,六殿下是代表着誰教訓臣?”
“皇祖父!”周懌跑到皇上面前,“醉酒傷身,帝師大人會心疼的。就跟孫兒若是出事,皇祖父會心疼是一樣的。”
皇上看向顏十七,“顏如槿,你可還要繼續?”
顏十七回頭,燦然一笑,“皇上,接下來的酒或有不同呢!”
青悠公主撇撇嘴,“不過是投機取巧。”
周懌道:“那姑姑要不要試試?”
青悠公主道:“你這小子,怎麼胳膊肘往外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