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巴掌並沒落下,她猛睜開眼,只見張張萃文正黑冷着臉,死死鉗着兒媳高舉的巴掌。她掃視四下,已有嘉賓震驚地看了過來。
“你們榮家不要臉,我們張家還要臉呢!”張張萃文低喝。
“媽——”榮巧巧可憐兮兮地輕喚,近乎帶了哭腔,眼睛裡有淚光涌動。在婆婆的逼視下,她很不情願地放下了手,卻用餘光狠狠剜了眼湯圓。
這出大龍鳳,當真是尷尬爆表。
湯圓已尷尬到不知如何自處。
張張萃文到底是久混社交圈的老江湖。她滿目慈愛地打量着湯圓的臉頰,傾身,湊近,微笑着,擡手拭了上去:“瞧你吃cup cake吃得滿嘴都是芝士。真是饞嘴貓。”
啊?!這種急智,也成?!
四周的目光嗖地聚焦在湯圓的臉頰上,只一霎,方纔的震驚之色便褪了去,盡數收回目光,繼續自顧自談笑風生。
湯圓哪裡經歷過這種場合。她憋紅了整張臉。當張母縮回手時,她竟下意識地摸了摸臉頰,久久未緩過神來。
而張張萃文已冷冰冰地甩開了兒媳的手。
“媽,是不是她跟你挑撥了什麼?”榮巧巧雖然剜向湯圓的目光依舊狠辣,卻收斂了許多。她拉過婆婆的手,很有幾分討巧的意味:“媽,您別聽她胡說,她——”
“你住口!”張張萃文的聲音很低,卻極其強勢,手上的動作幅度不大,卻足以冷厲地甩開兒媳。她一向端着貴婦的雍容氣度,可此時,卻也有幾分繃不住的意味:“你和慕之結婚後,就沒消停過。鬧了這麼多年,也該消停了。好聚好散吧。”
“媽?”榮巧巧滿目震驚,“就爲了那九千萬?我爸他一定會還的!我們榮家不會垮掉的!”
張張萃文面色越發難看:“你嫁到張家,就不姓榮了,你姓張榮!你做過什麼,心知肚明,張家絕對容不下兩面三刀、吃裡扒外的人。”
榮巧巧哆嗦着脣,臉色煞白。
這對婆媳果然是反目成仇了。竟是爲了錢?
此地不宜久留。湯圓悄然退走,卻又被榮巧巧一把拽住。
“所以,媽,你這是接受這個賤三了嗎?”榮巧巧冷問,一滴淚滑落眼睫,“這都是在見家長的節奏了?”
這都哪跟哪啊!?這樣的躺槍,湯圓欲哭無淚。她難堪又焦慮,卻不敢刺激榮巧巧,她解釋:“張太太——”
“你住口!”榮巧巧冷呵她,“你別以爲我不知道,張慕之都送花送到你公司了。你居然還口口聲聲跟他沒關係!”
她是如何知曉的?湯圓始料不及,百口莫辯。
“榮巧巧,你是嫌丟臉還沒丟夠嗎?”張張萃文拉勸榮巧巧,警惕地掃望四下。幸好已近拍賣會開場,不少嘉賓已進了內場,但外場閒談的賓客卻也不在少數。在這裡鬧開,絕對會鬧得滿城風雨。豪門最好臉面,張張萃文如何容得兒媳如此撒野?
可榮巧巧卻不買婆婆的賬了。她鉗着湯圓的手腕,越發緊了:“我警告你——”
“這是怎麼了?”伍小薇插了過來,不善地打量着張家婆媳。
張張萃文狠狠瞪了眼兒媳,已伸手拉扯。榮巧巧到底畏言,總算鬆開了湯圓。
湯圓如見救星,退到了伍小薇身側。她尷尬地捋了捋長髮:“小薇姐。”
“張張萃文。”張母秒切社交模式,主動與伍小薇握手,“E文教育,伍總,巾幗不讓鬚眉,很榮幸在這裡見着了。”
伍小薇蹙了蹙眉,只得寒暄:“張……總過獎。”
“我還有點事,失陪。”張張萃
文略帶深意地看了眼湯圓,就冷睨一眼兒媳,“還不走嗎?”說罷,又笑對伍小薇點點頭,這才風姿卓卓地離去。
榮巧巧僵了幾秒,到底追着婆婆而去。
呼——總算躲過一劫,湯圓長吁一氣,慶幸地攀着伍小薇的胳膊:“小薇姐,幸好你及時到了。你真是我的救星。”
“又是情敵過招?你的情債可不少啊。”伍小薇玩笑。
湯圓難爲情地又捋捋長髮:“怎麼連你也取笑我?”
伍小薇撇嘴,四處張望:“項鄴軒人呢?你是怕我砸場,把他給藏起來了?”
湯圓真是驚魂未定,恍惚又無辜地搖頭:“沒有,我壓根沒見到他。”她不想再惹事了,張張萃文婆媳就已經嚇得她魂不附體。榮巧巧在,錢盛楠也必然在。這樣去找項鄴軒,她簡直不敢想象,會惹出多大的幺蛾子。連律師信,她都不想問了。她勸:“算了,小薇姐。”
“算什麼算?”伍小薇沒好氣,“不能就這麼算了!他把我家明子當什麼?把E文教育當什麼?他泡妞的利器?”
“啊?”湯圓萬分不解。她拽住伍小薇:“小薇姐,你什麼……意思?”
伍小薇臉色變了變:“沒……什麼。”
腦海裡又浮現錢盛楠得瑟不屑的表情,和一而再的明示暗示,湯圓只覺得心似沉落了谷底。她問:“E文借殼桂都,真是因爲——”
伍小薇誇張地打了下湯圓的手背:“你想哪裡去了?她錢盛楠有什麼魅力,值得我們E文上千號人給她當託?”
湯圓總算吃下了半顆定心丸,可她還是不放心,又問:“那借殼的事,到底靠譜嗎?”
伍小薇明顯腦門冒汗的感覺。
恰此時,內場主持人的聲音響起,“各位尊敬的來賓……”
伍小薇如獲大赦地挽着湯圓,走向內場,順勢岔開了話題:“拍賣馬上開始啦。等會,你就會見識到什麼是土豪。”她湊近嘀咕:“什麼是腦殘。”
“那是要見識一下。”湯圓勉強擠出一絲笑,心底只覺得不踏實。看來,E文教育借殼迴歸A股這事,存在隱情。
“喲,人都到齊了。”伍小薇掃望一眼內場,目光滑過一東一西的榮桂華夫婦和項鄴軒,掌心落在了湯圓手背上。她輕輕拍了拍:“你的勁敵,比我想象的,還要恬不知恥。你加油。”
呃——湯圓被她說得一頭霧水。
伍小薇卻眨了眨電眼,就朝自己的丈夫走去。
內場拍賣會的坐席,事先早按行業排好了。湯圓與伍小薇並不在同一桌上。
湯圓循着邀請卡上的座位號,捕捉到凱文的身影入席時,才恍然伍小薇之所指。
她的三點鐘方向,正正是那張三七銷魂面。而九點鐘方向,是榮家人。榮桂華夫婦和榮巧巧在,獨獨榮乾乾缺席。
心似莫名地滯了滯,她強裝鎮定地對凱文笑了笑。
凱文很紳士地起身爲她抽椅子。
“謝謝。”湯圓本意是想對凱文微笑的,可蘋果肌僵得夠可以,再努力也只是勾起一道勉強的弧線。她僵硬地坐了下來,掛着她自認的微笑,跟席上的其他嘉賓,一一點頭招呼。
這一席的嘉賓,凱文在入場之初,就已經介紹給她認識了。
唯一的新面孔,是項鄴軒身側的那張明豔動人臉。
當那張臉看過來時,湯圓只覺得,微揚的心絃,頓時,咔擦崩斷了一根。
當紅藝人秦曼玉!他今天的配飾——果然,相當拿得出手。
湯圓很勉強地對着秦曼玉笑了笑,權作招呼。
美人兒也對她報之禮貌一笑,緊接着,就簇頭湊近男伴,盈盈笑語。
湯圓只覺得刺眼,隨手拿起高腳杯抿了一口。
唔——竟然是紅酒,不是果汁。她差點嗆着,捂着嘴,強嚥了下去。
此時,項鄴軒似不留意地擡了眸,正巧看了過去。
湯圓手一僵,高腳杯滯在半空。她的目光也滯住。
就這麼對視了幾秒,項鄴軒微微勾脣,似笑非笑地對她點了點頭,點頭的動作小得微不可察,完全是COPY了當日對張慕之的動作。傲慢至極。只一霎,他就又移眸,專心致志地聽着身邊的麗人絮語。
湯圓只覺得心口突突地跳了兩跳,頓時,滿溢起一股抑也抑不住的惱火,就如同跆拳道場上,紮緊腰帶,恨不得立馬一個踢腿出去的瀕臨爆發感。
距他所謂的表白才幾天?他竟然——
她端起高腳杯,無意識地吞了一大口。
凱文的目光,在兩人之間遊弋了一個來回。他輕笑,湊近湯圓:“喜怒不形於色,是財記的必修課。”
湯圓怔住。主編一定是誤會她了,以爲她是爲了律師信而記恨於心。律師信的確可氣,卻遠不及眼前這幕氣人。只是,她又是以什麼立場生氣呢?
她乾笑着擱下高腳杯,解嘲道:“這酒……不錯。”
凱文努努嘴,端起了酒杯,碰了碰湯圓的:“獨樂樂,不如衆樂樂。”
“Cheers。”湯圓碰杯,又抿了一口。這次是帶着品茗之意。眼前的頂頭上司對自己算是極盡知遇之恩了。若非如此,項鄴軒的一封律師信,足以讓她吃不了兜着走。她對凱文是心存感激的。
而那個男人,簡直是——她用餘光狠狠報復了項鄴軒一眼。
凱文就笑了,湊近她,悄聲:“鄴軒投資與匯城集團,你怎麼看?”
湯圓愣住,略帶詫色地看向凱文。接着,她又看向項鄴軒,這才驚覺,方纔只顧看着他右側的麗人惱怒,卻不曾捕捉到他左側的重量級人物,匯城集團的苟總。
無利不起早,各個場合的商界會晤,從來都沒有湊巧二字。她悄聲:“難道匯城的苟總,要請項鄴軒牽線搭橋?”
“孺子可教。”凱文滿意地點頭,坐正了回去,指指臺上,“這件拍賣品,至少三千萬。”
臺上,主持人早已如火如荼地推介起拍賣品來。
作爲“開門紅”的拍賣品,是電商界老大的業餘“塗鴉”之作,一副印象派畫作。
湯圓定睛,再定睛,也只是看到三個有些禪意的同心圓,像螺旋一樣墨染盤旋。她嘀咕:“起拍價五百萬,應該比得上當代頂級名畫家了吧。”
凱文笑着努努嘴。
“五百五十萬,一次!”
“六百八十萬,一次!”
“還有更高的嗎……”
一輪輪叫價,拍賣價水漲船高,突破三千萬時,凱文對湯圓挑了挑眉。
湯圓第一次出席這樣的場合,當真是震驚。有錢就是任性啊!她橫豎都看不出這樣一幅業餘作品,如何就值這樣的天價。
伍小薇發來一幅鬼臉。
湯圓朝她望過去,伍小薇衝她舉了舉杯,一幅“我就說嘛”的表情。
湯圓忍俊,隔空與她對飲。
最終,這副印象派以三千八百萬的天價,爲一位江浙儒商拍得。
湯圓第一時間發了豎着無數個“大拇指”和“土豪金”的信息,給伍小薇。兩人又是隔空對飲。
錢盛楠對着隔空“眉目傳情”的二人冷笑,遠望一眼項鄴軒,便扭頭對全程神遊的榮巧巧,低語:“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
榮巧巧聞聲,削肩顫了顫,冷望湯圓,攥緊了雙拳:“錢勝寶的東西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