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圓以爲慕之肯定是懂她的。她說,她替他暫時保管戒指,其實就是變相地請他多給她一點時間。可是,讓她始料不及的是,這次,慕之並沒像她預想的那樣出牌。
第二天中午,張慕之趁熱打鐵攢了一桌午宴,爲湯父湯母送行。湯圓以爲這不過是一頓家常便飯,卻不料張張萃文夫婦竟然意外到場。
這頓飯儼然成了親家見面的訂婚宴。
張張萃文收斂了平日裡的飛揚跋扈,竟然笑容可掬地拉着湯母閒話家常。儘管湯母刻意端着傲嬌範,可張張萃文還是耐着性子地套近乎。
張父與湯父一見如故,竟然相約再見時對弈。
整個飯局都是其樂融融,唯獨湯圓格格不入,一直心不在焉。尤其是當張張萃文問及臨桂的彩禮婚俗時,她差點噎住,忍不住咳咳嗆了兩聲。
張慕之趕緊給她倒水,又爲她順背:“沒嗆着吧?”
湯圓很尷尬地掃一眼衆人,有種被人抓住現行的窘迫。她搖頭:“沒……事。”
湯母看着女兒,直皺眉。
張張萃文雖然不動聲色,卻顯然目露不悅。
湯圓更加尷尬。她能指望的也只剩老媽了。她求助似的看着老媽,只希望老媽能接到自己的梗,好歹替自己擋一擋這燃眉之急。她卻料不到湯母恨鐵不成鋼地瞪她一眼之後,竟然火上澆油地再送了她一程。
“張姐,論門當戶對,單論資產,我們老湯家肯定是比不上張家的。但是,要是論教養,我們老湯家想來也不比張家遜色。”湯母不卑不亢,“婚事就講究個門當戶對。我們老湯家選女婿,不看家世、財力,只看人品能力。臨桂的規矩,我們不懂,我們老湯家反正不興彩禮這套。我們只看人。”
她看着張慕之:“小張,我認識的時間也不短了,也算知根知底。雖然過去發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他之前有過一段婚姻,還有一個孩子,但既然孩子們選擇了在一起,我們做長輩的,就只能翻篇。由着年輕人去吧。旅行結婚也好,大擺筵席也好,隨他們。我和圓圓爸爸都沒意見。”
湯母的一席話,字裡行間都透着凌駕於張家之上的優越感。張張萃文何其驕傲,爲了寶貝兒子已經隱忍了大半天,這會聽到湯母當着自己的面貶低兒子是二婚帶娃,還指桑罵槐地暗暗告誡她別插手年輕人的事,她再是擅於情緒管理,都垮了下臉來。
張父生怕妻子保不住脾氣,趕忙搶白:“親家母說得對。年輕人有年輕人的活法。我們是……”他哈哈開着玩笑:“OUT了。”
湯母出言相激,就是想給張張萃文來個下馬威。誰叫這個準惡婆婆六年前活生生地拆散眼前的這對小情侶,憑空惹出這麼多事來?要不是念在張慕之真是一往情深的份上,她是決計不會跟這樣的人當親家的。點到爲止,她笑着接過張父的笑話:“這些網絡用語,我是跟不上節奏了。親家真是潮。”
張父又是笑着打哈哈:“我也就是知道一個OUT和一個520了。”他扭頭,慈愛地看着兒子,又問詢似的看向湯圓:“520這個日子,你們覺得怎麼樣?你們要是嫌麻煩,不想大辦,那就小規模地請幾桌親朋好友熱鬧熱鬧,總歸是要有個儀式的。”
他又看回湯母,商量口吻:“親家母覺得怎麼樣?五月份,天氣也好,不冷不熱
,那天的酒店實在是不好訂吶。如果都沒意見,不如就定這天吧。”
湯圓原本聽着這滿屋子的歡聲笑語,只是隱隱頭皮發麻。此刻,聽到張父竟然拋出了日子,她整個人都愕住,近乎驚恐地睜大了眼睛。
湯母慢悠悠地喝了口茶,瞟一眼女兒,不急不緩地說道:“我都沒意見,又說回到原點了,還是聽孩子們的。”
“對,對。”張父附和。這位慈父,爲了兒子的深情,實在是煞費苦心。他又看回兒子和準兒媳:“圓圓,慕之,你們覺得怎麼樣?”
張慕之自從送出戒指後,整個人都亮堂了。此刻,他的陽光笑容都夠照亮整間包房了。他深情地看着湯圓:“圓圓,你說呢?”
湯圓直接愣住。她張了張嘴,根本不知如何作答。她又求助似的看向老媽,可半路,卻被張張萃文投過來的凌厲目光給驚了一驚。她心虛地斂了眸。她真的是把自己逼進死衚衕裡了。
要她乾脆點頭,她顯然還有猶豫,可叫她冷酷搖頭,卻也是萬萬做不到。
她無意識地攥了攥拳,只想逼自己再決斷一點。她扯出一絲乾巴巴的微笑,看着慕之:“還是……你定吧。我的行程,只有菜菜清楚,我回頭問問她,那個時候有沒有推不掉的拍攝計劃,回頭,再告訴你。”
她答得並不乾脆,張慕之心底雖然多少有點失落,但還是滿足地回贈給她一個大大的笑容:“不急,520不行,六月還有六六順,七月七是雙宿雙棲,八月有七夕,都挺好的。”
“嗯,都是好兆頭。”張父頻頻點頭……
湯方實在對張慕之無感,爲了力挺老闆,他選擇缺席了這場訂婚宴,卻不料想,他趕到高鐵站送父母時,竟然得知這個噩耗。
“竟然日子都定了?”湯方的聲音拔高了八度。哪怕高鐵站的停車庫一片噪雜,都沒能掩蓋掉他的驚呼。
“大驚小怪什麼?”湯母輕飄地瞥了一眼兒子,教訓道,“你姐已經有着落了,就差你了。趕緊長進點,把兒媳婦和孫子給我討回家來。”
湯方最憤恨老媽當着張慕之的面,教訓自己。“媽,你是不把張慕之當外人,還是不把我當是你生的?有你這麼損兒子的嗎?”
湯母直接掄起胳膊就削了上去:“怎麼說話的你?一點禮貌都沒有。”
湯方是鐵了心爲老闆鳴不平了。他蹦躂着躲開老媽,衝湯圓開炮了:“湯圓,我怎麼聽莎一刀說,你的行程都排到明年了?”他挑釁地挑眉看着張慕之,“爲了什麼融資估值3個億的目標,整個公司的人都忙成狗了。你有時間結婚嗎?”
湯圓一聽3個億的估值目標,就避無可避地想起那個人來。她霎時就覺得頭皮發麻,整個臉色都不好了。
“你這個混球!”湯母又掄起胳膊,往兒子身上招呼,“就落不着你一句好話。”
張慕之趕緊勸架:“阿姨,方提醒得對,一圓傳媒現在發展勢頭正好,抓住機遇,往前衝一把,確實很重要。圓圓忙,我是理解的。”
“理解有什麼用?能當飯吃啊?你也不缺飯啊。”湯方是鐵了心跟張慕之槓上了。
湯母更加來氣,狠狠地揪了湯方一把:“要不是高鐵馬上要開了,我饒不了你。”她扭頭,對張慕之一臉歉意,顯然是丈母孃看女婿越看越順眼了,
“慕之,你別跟這個混球一般見識。行了,你別送了。”她扭頭牽過女兒:“我跟圓圓有幾句話要說,圓圓送我們上去就行了。”
母女倆要說悄悄話,張慕之和湯方都只能靠邊站。
這倆男人,等在車庫。
湯方是橫豎怎麼看張慕之,怎麼不順眼。“呃,哥們。”他掏出煙扔了一根過去,決定策反他,“來一根?”
“不好意思,我不抽菸的。”
張慕之這副乖乖仔模樣,讓湯方更加看不順眼,他點了火,吸了口煙:“別白費力氣了,我姐是個死心眼。她跟項——”
張慕之打斷了他:“你跟金莎怎麼樣了?”
哪壺不開提哪壺。湯方眼睛都瞪圓了:“我在說我姐,怎麼扯我頭上去了?”
張慕之還捏着湯方遞過來的那根菸,夾在指尖搓了搓。他叼起煙,湊了過去:“借個火。”
“你行嗎?”湯方把煙遞過去,一臉嫌棄。
張慕之吸了一口,果然就咳咳了起來。
湯方搖頭:“別勉強了,哥們。有些事勉強不來的。”
“如果讓你放棄金莎,你願意嗎?”
湯方噎住。
“你不願意。我也是。”張慕之爲了拉攏小舅子,豁出去了,狠狠吸了口煙。
湯方的聲音明顯弱了下去:“別一副同是天涯淪落人的調調,我可跟你不一樣。”
張慕之笑了:“還沒恭喜你當爸爸。”他伸出煙,碰了碰湯方的,“恭喜了。”
伸手不打笑臉人,湯方再對他無感,都有點悻然地說不出話來。
而張慕之接下來的話,直接叫湯方再無法對這個所謂的準姐夫吹鬍子瞪眼了。
“我給小外甥準備了一份見面禮,你先替小傢伙收着。哪天要是有空,我們約一下律師,把圓圓現在住的那套房子過戶給你。”
湯方整個人都懵了,呆愣愣地看着他。
“別誤會,我沒別的意思,不是不尊重你,更不是想收買你。”張慕之的暖男範是連男人都抵抗無力的,“那套房子本來是買來,給叔叔阿姨來西京時暫住的。送給小寶寶,也是我臨時起意。”
他善解人意的把饋贈解釋成犯病,無非是想打消準小舅子的顧慮:“完全是職業病。現在裝修污染太厲害了,我也是聽說金莎在找一室戶的房子,想搬出去住。小嬰兒要是住在不放心的環境裡,有害健康。那套舊房子,裝修六年了,住着要放心得多。”
他又把煙湊過去碰了碰湯方的:“收下吧。你姐死心眼,我要是跟她提,她肯定不願意。我們找個時間,把手續給辦了。”
湯方有些結舌:“白……送給我?”
張慕之笑了搖頭:“是給我治職業病的,要不,我肯定強迫症發作,睡不着。”
“我……不能收!”湯方心底糾結得要命,但還是家教戰勝了貪婪。
“你跟金莎最大的障礙,不是年齡,而是安全感。”張慕之的話一針見血,簡直是秒殺了湯方,“收下吧,你需要它,大不了,等你發達了,還一套更好的給我和你姐。”
湯方明顯底氣不足了。他這才發現老姐找的男人,其實都是一個調調,都擅於攻心。他之前是嚴重低估了張慕之,他總算知道老姐爲什麼一再心太軟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