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圓看着他橫穿在緩緩移動的車流裡,心頓時懸到了嗓子眼。她摳着車門,想下車去追他,可週遭噪雜的喇叭聲一再轟炸着她的耳膜,催促她前行。她只得作罷,一邊發動車子,緩緩前行,一邊撥他的電話。
電話很快接通了。
“項鄴軒,你瘋了嗎?趕緊回來!”她劈頭蓋臉地急喚。
項鄴軒的聲音淹沒在喇叭聲裡,聽着有些不真切,“回去,是我們一起回去,還是就我?”
他又在打啞謎,話裡有話。可湯圓立時就懂了。他是在問,他們還回得去嗎?
還回得去嗎?
她的嗓子像被什麼東西堵得嚴嚴實實,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而手機那頭,他還在等着。
“項鄴軒,這樣太危險了。你先回來。”
湯圓憋出來的這句話,顯然讓手機那頭的項鄴軒失望透頂。
“知道你的答案了。過去的事……”低沉的聲音,沉沉如這黃昏的霧靄,壓得湯圓透不過氣來。
不知道爲什麼當她感覺到他即將要說的,是類似於結束之類的話,她竟倒吸一口氣,只想把他的話堵回去。可她纔剛剛張脣,他已清冷地爲這場對話畫上了休止符,“對不起。再見。”
“項鄴軒!”她喚出聲時,手機那頭只剩機械的嘟嘟聲。她竭力眺望,目光悉數被暗潮涌動的車流吞沒,她竟然一眨眼就丟了他的身影……
好多個夜,湯圓的夢境總停留在這個車流涌動的黃昏,任憑她極目遠眺,都再找不回那個熟悉的身影。
那天以後,她再沒見過項鄴軒。他就像她初識他時,重回那個投資界的鬼影,神出鬼沒,連財經報道都再難見他的蹤跡。
眨眼,已是深秋。
張慕之出院了,雙腿的石膏已經卸了,正做着康復運動。湯圓噓寒問暖地照顧着,兩人的關係親密了許多,但不知爲什麼,似乎也就卡在了原地。雖然名份上已經是男女朋友,但實際狀態卻更像友達以上,戀人未滿。
小薇因易明德鍥而不捨地找尋,輾轉從多倫多到蒙特利爾,再到溫哥華,最終在西雅圖的一個臺灣月子中心安頓了下來。視頻聊天裡,湯圓看到小薇的肚子高高隆起,臉頰比起之前豐腴了不少。
初時,湯圓還勸小薇,不要對易明德避而不見。可是,當她從榮二口中得知,小文大四實習的私立中學,是易明德牽線搭橋時,她就再沒在小薇面前提過“明子姐夫”。
她曾去E
文教育的辦公樓堵過易明德。易明德只是理直氣壯地說,他給小文的只是人道主義幫助,無關其他,他們甚至沒再見過。而項鄴軒曾經宣稱的“打壓”,在明子的懷柔攻勢下,歇了火。
怎樣都好吧。作爲一個局外人,湯圓覺得自己已經越俎代庖了太多,早已無能爲力。
最讓湯圓頭疼的,還是弟弟湯方。和項鄴軒徹底分道揚鑣後,她就逼着弟弟辭職。湯方倒是乖乖地遞了辭職信,無奈老闆拒收。湯方自認學歷可憐、閱歷有限,到底沒能硬氣下去,灰溜溜地留在了蓋萌遊戲,爲了刷一下存在感,時不時就透露點項鄴軒的行蹤,恁地給老姐添堵。
伍小薇出國,榮二深陷在榮耀地產的泥潭裡,無暇分身。一圓傳媒的鐵三角,只剩湯圓一人強撐。忙得焦頭爛額,熬到三更半夜,幾乎成了常態。
深夜,湯圓悶在房間裡,正審着第二天要發佈的視頻。湯方一個勁敲門,死皮賴臉地賴了進來。
“有事說事,我忙得很。”湯圓沒好氣地看一眼弟弟,重新坐回了寫字檯前。
湯方一路追着她,在她重新拿起鼠標那霎,砰地扣上了她的電腦。
“喂!”湯圓凶神惡煞地瞪着弟弟。
“敵人都殺到城下來了,你竟然還有心思加班!”湯方恨鐵不成鋼,咬牙切齒道,“我之前跟你說的,你當我放屁啊?那麼多女人對你的男人虎視眈眈,你竟然還不緊不慢。風箏放得太遠是會斷的。”
湯圓拂一把弟弟,重新掰開電腦:“我說過很多次了。你沒骨氣辭職,我強求不了你。但是,拜託你遵守一下駕駛員的職業操守,別動不動就暴老闆的隱私。我不是八卦狗仔,對你老闆的私生活不感興趣。”
湯方氣得放猛料:“那個姓錢的女人,藉着Tommy生病,都搬進項哥家裡啦!”
錢盛楠果然就是她的死穴。她聞聲,整個人都冷不丁地僵住。
湯方呼了口氣:“你瞧瞧你這德行,還說什麼分手分得透透的啦。你根本就是死鴨子嘴硬。”
湯圓好半天才找回呼吸。陌路不見的這些日子,那個人的名字成了禁忌,不提不想的時候,晴空萬里。一旦想起,就像平地響悶雷,哪哪都不好。
“什麼?!”
湯方沒等來老姐暴怒跳起,倒是被衝進來的莎一刀揪住了耳朵。
莎一刀怒氣衝衝:“你有種再說一遍!錢賤人住進項鄴軒家裡啦?即便圓子不要,也輪不到那個賤人吧!”
“喂喂喂,你這個婆娘能不能溫柔點啊。”湯方彎着腰,一個勁拂開莎一刀。莎一刀揪住不放,逼問道:“說!是不是你故意杜撰,詐你的姐的。”
“哎唷,是真的。不。”莎一刀一點都沒手下留情,湯方的耳朵根子都給揪紅了,“是搬進去了沒錯,是錢盛楠臨時把兒子榮盼盼扔給項哥照顧了。”
“什麼?拖油瓶都帶上了?”莎一刀揪得更狠了。
“你能不能先鬆開我啊。”湯方鬼哭,“是錢家老頭好像是生病了。榮盼盼這學期來轉學來西京了。錢家姐妹都趕回去了,榮盼盼沒人照顧,錢盛楠趁機來套近乎。”
“行了。你們能不能安靜點!”湯圓蹭地站了起來,不分青紅皁白地把滿腔的悶氣都撒了出來,“都出去。我還忙着呢!”
湯方和莎一刀對視一眼,果然,一秒消停。
“姐,一輩子,兩姐弟,我還會坑你啊?”湯方表忠心狀,“項哥真算是很不錯的了。真的,人帥多金,走哪都惹得一羣餓女撲食,但他真的很潔身自好的。”他拍胸脯:“我保證。他沒做對不起你的事。當然……”
他撇嘴:“你要還這麼作下去,我可就不敢保證了。三十幾歲的男人,需求很旺盛的,你這樣,是違揹人性的。我都要看不下去了。”
湯圓的臉色陣紅陣白。她狠推一把弟弟:“滾出去!”
湯方還不死心:“張慕之是不錯,但是,跟項哥比,還是差了好幾個段位的。最重要的是,你吃的是項哥啊。”
湯圓被弟弟這一通鬧騰,鬧得心煩意亂。她一路推着他出門:“滾出去!”
湯方還在叫嚷:“項哥現在又沒說不跟你結婚咯,你還作什麼呀。”
砰!
湯圓把老弟推出房,就狠狠地甩上了門。她扭頭,就見莎一刀聳肩攤手地裝無辜。
“可不關我的事啊。”莎一刀趕緊跟湯方撇清關係,“我找你是有正事的。”
“什麼事啊?”湯圓不知道爲什麼忽然覺得很疲倦,說話都有氣無力了。
“就是冷凍卵子的事啊。你向張慕之打聽得怎麼樣了?”莎一刀眨巴着電眼,巴巴地看着她。
湯圓捶了捶額:“不好意思啊,太忙,搞忘了。”她嘆氣:“你是認真的啊?不是心血來潮?”
莎一刀鄭重地點頭:“真!絕對認真!”她長嘆一聲,坐在了牀上:“看着伍姐姐的遭遇……”她搖頭:“兔死狐悲,我不得不未雨綢繆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