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兄?”
項鄴軒似全然沒聽見苟建國,一門心思地盯着手機屏,滿腦子都是亂糟糟的。那兩人似擁非擁的姿勢,是特屬於情侶之間的親暱。湯方明明說他老姐是陪伍小薇出國考察了。他清楚一個剛起步的傳媒公司,壓根沒這方面的考察需求。他只當她是隨姐妹淘出遊散心了。
卻不料——
錢盛楠還在添油加醋地追着消息,“鄴軒,你不會以爲這是我PS出來的吧?我知道,背後說人很不地道,但我不想眼睜睜看着你被她欺騙。他們明天回國,航班號我等會就發給你。你要不信,可以去機場碰碰運氣……”
“項兄?”苟建國蹙眉,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
項鄴軒這才稍許回過神來,可臉色很難看。
“沒出什麼事吧?”
項鄴軒舒了舒緊鎖的眉角,竭力平復表情,可聲音還是顯出不尋常的僵硬:“苟總,我突然有點急事。我們改天再聊吧。”他起身,送客狀。
“好。如果有什麼是需要老哥我幫手的,儘管開口。”苟建國起身告辭。
夏夜姍姍來遲,玻璃幕牆外的天空濛着冥色,灰濛濛的壓迫着整間會客室。
待客人離去,項鄴軒僵直地杵在門邊,緊握着手機,繃得指節微微泛白。深邃的眸子翻涌着層層疊疊的陰雲,他拿起手機,撥出了那串這一週以來不斷輸入又不斷刪除的號碼。
海島的天氣,就像淘氣小孩的臉,說變就變。
剛剛還是晴空萬里,這會已是陰雲密佈,轟隆隆的雷聲從海面一層一層地疊了過來。
湯圓看着車窗外的烏雲:“還好跑得快,否則就要被淋成落湯雞了。”
“有我在,不會讓你淋溼的。” 張慕之扭頭,眼眸含笑地看着她。
湯圓心突了一下。自從得知她和項鄴軒分手,張慕之便開始了無孔不入的柔情攻勢,當真讓她有點透不過氣來。
她很尷尬地捋了捋頭髮。張慕之還想說點什麼,卻被她的手機鈴聲打斷。
她得救般低頭掏手機,可目及屏幕上的那個名字,她的心就更亂了。
自從生日宴那番歇斯底里後,他們就再沒聯繫過。儘管夜深人靜時,她也曾差點犯賤地撥出那個電話,也曾不甘地敲了一堆幽怨控訴又統統刪除,可是,就像當初戒除搖頭丸一樣,不該沾染的東西,必須戒除。哪怕是脫一層皮也得戒了。
她權當他的此番撩撥是當初毒癮再襲,不過響了兩聲,她果斷掛斷,更是徹底地摁下電源鍵,關了機。
張慕之見她這般動作,自然是猜到了來
電是誰。他不想她的思緒再在那個男人身上逗留,便心機地岔開了話題:“聯繫小文了嗎?她怎麼樣?”
湯圓心不在焉:“挺好的。”餘光瞟一眼張慕之,他明顯蹙了蹙眉,她便刻意振了振:“她這幾天都在休息。哦……”她努力綻開一個笑容:“她說她拿到了西大和F大的聯合助學金,還獲得一個很不錯的實習機會,好像是個影視項目,劇本助理,有留用可能。她總算把夜店的兼職給辭了。”
張慕之笑着點頭:“所以啊,你不要覺得有心理負擔了,這件事,雙方是各得其所,她的生活總算慢慢改善了。”
湯圓振奮地點頭:“小薇姐應該能懷上吧?”
張慕之又扭頭看她,眸子裡像種了陽光:“一共種了三個胚胎,考慮了生化可能,應該能保住一個單胎吧,運氣好的話,說不準能懷上雙胞胎。”
湯圓聞聲,明亮的眼眸像被水洗過,一片澄亮:“雙胞胎?”
張慕之重重地點頭,玩笑道:“你的小薇姐,利誘了我,爲了升級做乾爹,我可是拼盡了全力。”
湯圓愣住。她忽然回想起自己與伍小薇的戲言。他們一個乾媽,一個乾爹,這算是什麼節奏?
她覺得不妥,便藉着玩笑否決道:“還是不要乾爹啦。要是生的是個小公舉,乾爹這個詞可被叫爛了,不行,不行。”
張慕之全然沒讀懂她的顧慮,反倒是忍俊不禁:“那不叫乾爹,叫乾爸!”
湯圓看着他興高采烈的樣子,便不忍心再唱反調了。
濟州島雖是狂風肆虐,但疾馳在風雨中的兩個人還算得上和顏悅色。而西京,雖然天氣絕佳,會客室裡的男人卻已是瀕臨暴怒的烏雲壓頂狀。
項鄴軒抓着手機,一遍遍按着重播,卻只是一遍遍聽見機械的女播音在重複。他也說不清,他究竟是怎麼了,明知她關機了,卻還是傻缺般契而不捨。
胸腔裡憋着一把火,隨着那一遍遍重複的播音,正越燒越旺。
他惱怒地掛斷電話,立時,便有來電殺了進來。
是錢盛楠。
他冷瞥一眼手機,掐斷電話,隨手扔在沙發上,便摸出一支菸,全然不管不顧頭頂的煙霧報警器,鏗地點了燃。
錢盛楠及時收線,卻追來了一條消息,是第二天濟州島飛西京的航班號。
項鄴軒瞥一眼手機,冷笑着深吸一口,吐出一串菸圈來……
翌日大早,湯圓便與張慕之同乘早班機,返回西京。
機場,張慕之推着兩人的行李,直奔地下車庫。
湯圓隨在他身後,
頗是看不慣地嘖嘖:“機場的停車場出了名的死貴,你居然把車子停這裡一個多星期!果然有錢就是任性。”
張慕之這一個多星期來如沐春風,笑得滿面陽光:“我可沒錢,我頂多是沒腦而已。”他自嘲:“你知道我的,我一向缺乏經濟頭腦。我還記得我們剛認識時候的場景……”
憶及往事,他笑得更加璀璨:“排球聯賽,我不過是看現場拉拉隊口渴了,好心請大家吃冰激凌,居然被你指着鼻子罵‘二世祖’,還當着全場人的面,追問我一個月生活費多少錢。”他笑着搖頭:“我那時候真沒算過,是真的答不上來。”
湯圓憶及那段糗事,也笑了:“切——你們醫學院就是仗勢欺人,玩全場請客這種小伎倆,收買觀衆,作爲新聞學院的啦啦隊隊長,我能由得你來打擊士氣?滅你,是你活該。”
“嗯,嗯。”張慕之笑着點頭,“是我活該。我這種一等一的良民,活該被強盜搶。你跟莎一刀可搶走了一整袋冰激凌。”
湯圓噗嗤笑出了聲。那時候,她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和莎一刀一拍即合,決定劫富濟貧,硬是冒充觀衆“領”了一大袋子冰激凌,接濟新聞學院的啦啦隊。
那段青蔥歲月,當真是無憂無慮。
“你還好意思說。”她笑着捶了張慕之一拳,橫道,“我好歹是低年級學妹,還是個美女,你居然說我是索馬里海盜,害我整個大學都被你室友叫‘索馬里’,這個外號現在都沒甩掉!”
張慕之見她總算是綻開這些天來第一個由衷的笑臉,很是欣慰地點頭:“你放心,他們再不敢亂叫了。他們要再敢叫,叫一次,我替你滅他們一次。”
說到這裡,湯圓避無可避地想起五年前的曾經,臉上的笑便漸漸凋零。她不想讓他看破,便搶在他開鎖那一剎,搶先鑽進了副駕座……
這一幕嬉鬧,悉數落入項鄴軒的眼裡。
鬼使神差地吩咐秦昊查張慕之的車子所在,又鬼使神差地一早候在他的車子對面。項鄴軒真想罵自己腦殘,可殘的,又豈止是腦。他錯覺,他的心都殘了。尤其是看到他們一路有說有笑地走來,她笑得那麼燦爛,燦爛到酒窩都像填了蜜,他的心便像溺亡在了那兩汪蜜湯裡。
他以爲,這樣的笑,是獨屬於他的。他以爲,過去的一週,她應該比自己更加度日如年。
可是——
他拔下車鑰匙,摳開車門,跨下車來。胸腔裡憋了整整一夜的熊熊烈火,此刻,若是不找一個出口,他真怕他要燒得喘不過氣來。
【今天這回太短啦,加更加更,哈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