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夜,湯圓快虛脫了。還得上班,她吃力地爬了起來。
“你起來幹嗎?”張慕之端着一碗粥進了屋,趕忙阻止她。
“上班啊。”湯圓趿着拖鞋,有些步履虛浮地走向洗手間。
張慕之扶也不是,攔也不是,追了上來:“還是請假吧,你這樣不行的。”
“我不能再請假了。”湯圓回身,推他,“昨晚謝謝你,你先走吧。”
張慕之無奈妥協:“那我送你去公司。”
湯圓沒力氣再拒絕……
信通社是一如既往的忙碌。
湯圓總覺得四面八方都隱隱有人在看她。她心虛得要命。那段視頻雖然被及時處理了,但還是掀起了不小的轉發熱潮,難保哪個同事就八卦地看到了。畫面昏暗,雖然未必認得出是她,但是……
她整個人像得了重感冒,頭重腳輕,短短個把小時就抽掉了半刀紙巾,而屏幕上的字卻只打了三行……
城西某公司的股東大會,秦昊一臉急色地遞了遞手機給老闆。
項鄴軒低眸,只一眼就變了臉色。他起身:“各位,抱歉,臨時有急事,得先走了。決議書面會籤吧。”說罷,他就起身離場。秦昊緊跟出去。
“是哪家媒體?”剛進樓道,項鄴軒就興師問罪。
“就是一間小的狗仔工作室,專門偷拍賺人眼球。”
“侵犯肖像權,打電話給律師,發律師信,我要告他們。”
老闆行事,似乎怎也離不開律師。秦昊已經習以爲常了:“好的。”
項鄴軒轉身,表情冷凝:“這件事有蹊蹺。昨晚秦曼玉在大堂吧不可能是偶遇,照片拍攝的位置也不像一般的偷拍。”
“也許是……炒作。”秦昊說話時,躲開了項鄴軒的眼神。他擡眸:“這件事,我跟湯姐解釋,就是碰巧遇到了喝杯咖啡,想談工作室融資的事,湯姐應該能理解的。”
不提那個名字還好,一提,項鄴軒的臉色更臭。“無論是什麼關係,合作也好,戀愛也好,信任是基礎,如果什麼都要解釋,那生意也不用做了,生活也不用過了。這裡,你留下。”
他轉身即走,獨留秦昊表情紛雜地杵在原地……
完了,完了。
眼睛都是花的,湯圓盯着屏幕,揉了揉眼,得去洗洗清醒清醒。
洗手間,怕同事看出端倪,她不便在洗臉池洗臉,便挑了帶洗臉池的殘障人士隔間。才擰開水龍頭,她就懷疑自己是不是幻聽了。
“喂喂,你們看了嗎?秦曼玉的緋聞。太勁爆了,哎,現在的男人能不能稍微有點品味啊?我還以爲金融男會稍微逼格高一點,呵,還是被那些胸大無腦的一鉤鉤個準。真不懂項鄴軒怎麼想的!哎,又一個男神殞滅咯。”
“秦曼玉雖然部分是人造的,但底子在那裡,總比某某要強吧。”是那茜的聲音。
湯圓愣住,流水嘩嘩,她總覺得一切都那麼不真切。
秦曼玉?錢盛楠的事還沒完,竟然又來了秦曼玉?
“那姐,都是同事,其實,我覺得湯圓也沒什麼,就是急功近利了一點,不過,有事業心很正常。”有人圓場。
“就是,與其讓金融界的男神被流水線上的殭屍臉拐走,我還情願看一場灰姑娘的傳奇……”
後面的嘰嘰喳喳,湯圓一句都聽不進耳了。
她是毒素上腦了嗎?還是這個世界都毒素上腦了?好不容易耐到八卦的同事散去,她奔回座位,翻開八卦新聞,頓時恍然,爲
什麼同事們看她的表情如此詭異,並不是她的出醜視頻被認出來了。
而是——
她盯着屏幕。
“緋聞絕緣女神秦曼玉深夜酒店約會神秘男士,據悉該男是金融界青年才俊……”
那個人的背影,那個人的大衣——化成灰她都認識。她攥着鼠標,手指禁不住抖了起來。
她渾身發麻,就像武俠小說裡說的,急火攻心以致毒素蔓延傷及五臟六腑。
她本來就毫無胃口,早上硬逼着自己才喝下小半碗白粥,這會前胸貼後背,一陣陣反胃。
第二波折磨被這則消息催逼得提前殺來。
她雷擊般關了八卦頁面,蒼白的臉泛起一絲羞惱的淺紅。
不行。不行了。
心口突突,視線都模糊了。這副樣子絕無堅持到下班的可能。分分鐘可能出洋相。
她硬着頭皮打了張慕之的電話,請他火速來接她。她必須馬上回去。她都說不清她到底是毒素髮作,還是心毒發作,亦或是兩者皆有。
她火急火燎地去到頂層,在露餡之前,對凱文坦白了一切……
凱文作爲上司,還算挺有人情味的:“湯圓,你還好吧?出了這種事,我和信通都很痛心。不過,你放心,公司是無條件支持你的。”
“謝謝。我……問題不大,不過……可能得休幾天假。”湯圓竭力鎮住周身驚濤般的不適。
“沒問題。你這屬於工傷。你放心,我會保護你的隱私。這件事到我這裡爲止。工作的事,你也不用擔心,安心休養。”凱文起身取大衣,“需要我送你回去嗎?”
“不……不用了。”湯圓起身,“我已經叫了朋友來接了。”
凱文拍了拍她的肩:“有任何需要,隨時電話。”
“好。謝謝。”湯圓幾乎是三步並兩步地出了頂層,一口氣下到底樓。張慕之已飛奔過來……
“你先躺會。”張慕之從後視鏡看着湯圓,她滿頭虛汗,整個人透着病態的青白。她點頭,虛弱地閉了眼,順着靠椅躺了下去。
張慕之踩下油門,快速地彎道駛離信通大廈,而另一側的入口,項鄴軒正驅車駛入。
就這樣失之交臂了……
出租屋裡,張慕之看着捂在被子裡一個勁哆嗦的湯圓,心急如焚:“圓圓,你這樣是不行的。還是去醫院吧。”
“我之前……問過榮二……他朋友……都是硬扛的……這個……靠意志……去醫院……沒用。”湯圓神智尚屬清醒,牙牀顫顫,“熬過……頭一個月……就好了……慢慢……就好了。你忙你的去……守着我……也沒用。”
“亞甲基二氧甲基苯丙胺可能引發腦腫脹,你身邊不能沒人陪着。”張慕之坐在牀頭,捂住她的額,探了探體溫,“口很渴吧,但是不能過量飲水,那樣更容易引發腦腫脹。”
湯圓捂着嘴,悶悶點頭。
“是不是覺得噁心?”張慕之雙手無措,不知如何是好。
“還……好。比喝醉酒……稍微……難過一點。”湯圓沒心沒肺地擠出一絲笑,盡力緩和悲催的氣氛,“我好了以後……可以寫個專欄普法……做公益。”
張慕之更加心疼地看着她。
叮咚——叮咚——門鈴狂響。
“我去看看。”張慕之起身。
湯圓早沒氣力面對他了,逃似得滑進被子,捂住了腦袋……
玄關處,張慕之開門:“是你?”
項鄴軒走得急,還在微喘,見到張慕
之那刻,陡地斂了喘息。
兩個男人對視幾眼。
“謝謝你照顧小圓,你可以走了。”項鄴軒永遠一副大佬做派,推門就要進去。
張慕之一把堵住大門,不善道:“你早幹嗎去了?全世界都知道你昨晚在哪。圓圓現在身體本來就不好,你不要再給她添堵了。”
“這是我們之間的事。”項鄴軒摁着房門推了一把。
張慕之狠摳着房門,半分不讓。
如此僵持幾秒,張慕之忽然鬆手,趁項鄴軒重心不穩,慣性前傾的剎那,撲上去揪住他的領口,狠地就是一拳。
項鄴軒不過懵了幾秒就奮起反擊……
乒哩乓啷——
玄關櫃上的小擺件,在這場拳擊賽裡,淪作了陪葬,砸了一地。
房間裡,湯圓再昏都聽到了動靜。“張慕之?”她喚,可客廳那頭卻沒有迴音,她艱難地爬起身,扶着牆一路走過去。
她闖入這兩個男人視線時,他們正打得難捨難分,張慕之雖偷襲成功,畢竟不是練家子的對手,已完全趨於下風,整個人都被項鄴軒摁倒在地上。
“你們?”湯圓靠着牆,難以置信地看着他們。
項鄴軒看一眼張慕之,鬆手直起了身。張慕之捻着嘴角,也爬了起來。
兩個男人都是一臉尷尬。
張慕之嘴角和眼角都是烏青,鼻血捂都捂不住。項鄴軒除了嘴角被最初的那一拳打破,身上的衣服揪得略顯凌亂之外,並無其他傷處。
湯圓抓狂地捂了捂額。
“你怎樣?”項鄴軒着急地幾步邁了過來,急切地抽開她的手,就覆上了她的額。果然滾燙,他微慍:“是不是昨晚就發作了?爲什麼不聯繫我?”
湯圓都不想看他。她拂開他的手,靠着牆,又攤開了手:“手……機呢?”
“先送你去醫院。”項鄴軒拽過她的胳膊,彎腰就要抱她。
湯圓使勁地推開他,卻着實是沒多少力氣:“去醫院……也沒用。手機……給我,你就……走。”
“圓圓,我先扶你進去。”張慕之眼見湯圓靠着牆,連站都站不穩了,便插了過來。
項鄴軒伸出手臂攔了一把張慕之,眼神不善:“我們有話聊,麻煩迴避。”
張慕之反倒更逼近一步。
湯圓貼着牆,錯覺整個人抽空成了一片紙片,無力地掛在牆上。都到這份上了,這兩個男人還吵什麼吵?她給過他們機會好好愛她,可他們並沒珍惜。這會,吵吵鬧鬧又是爲什麼?
“我感覺……都快死了,你們……能不能……放我一馬?讓我……安生點。”她有氣無力。
“湯圓。”項鄴軒展臂摟着她的腰,支住直往下滑的她,“好,以後聊,我先送你回房。”
“圓——”張慕之捂着鼻子,猶豫着要不要上前。
尷尬。
湯圓不是錢盛楠,做不到坦然直面這種三角對決。她很歉意地對張慕之:“我想……吃皮蛋瘦肉粥,你幫我……下樓買吧。”
張慕之臉色變了變,終究還是點了頭。
項鄴軒要抱她回房間,湯圓執意不肯,執拗地自己貼着牆往回走,連攙都不讓他攙。
躺回牀上,湯圓才總算看他,可也不過是爲了撇清關係罷了:“手機。”
她念念不忘着手機,好像手機拿回去,就要徹徹底底與他劃清界限一樣。項鄴軒想想就來氣,只是看着她這副樣子,怒氣都被莫名的焦躁情緒替代了,哪哪都堵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