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地下暗穴的通道之內,左右兩邊洞壁上,有着巨型的壁畫。
因爲可能涉及到這個洞的情報,所以林朔沒有繼續前進,而是在這裡停留了一會兒,想搞明白這上面到底畫了什麼。
手電的光照範圍不夠大,而且作爲目前唯一的可持續光源,手電僅僅只是打在洞壁上,這其實是比較危險的。
因爲這樣一來視野很差,山洞前後有什麼東西看不到。
哪怕是林朔,都要忌諱這點。
因爲氣味的散發需要時間,萬一有東西高速接近,有可能在林朔聞到對方之前,攻擊就已經到了。
所以手電,最好還是打着前面,而不是洞壁。
相機是更不能指望的,已經待機好幾天了,沒剩下多少電,還得留着以後用。
好在目前大家並沒有深入洞穴,所以周令時做了一趟往返,臨時在外面做了個火把舉進來。
火光這一照,左右洞壁的這兩幅巨型壁畫,終於顯露出了真容。
林朔左右看了看,他不懂繪畫,基本的藝術審美還是具備的。
這些畫的水平,在他眼裡大致相當於成批量製作的裝飾品,在大廈或者賓館裡隨處可見的那種工藝畫。
水平其實一般,也就能看個意思。
好在這些畫的特色還是很鮮明的,線條粗獷,表現力還不錯。
所以到底畫了什麼,大致上能看明白。
Anne跟在林朔身邊,也是邊走邊看,這時候也看出了門道,說道:“這左右兩邊的洞壁,似乎畫了兩個不同的故事。
林朔你看,左邊這些人物更多,背景大多是雪原和山脈,場景分別是趕路、狩獵、祭祀、接生,還有葬禮。
這似乎是某個部族的史詩型畫作。”
“還別說,場面都還挺大的。”周令時說道,“師傅,畫上的這些人我認識,就是雪人。之前我和蘇家主在另一個山洞裡跟這東西打過照面。你看它們全身長毛不說,毛髮還是白色的,四肢也都很粗壯,雪人就長這模樣。”
“對,這些都是雪人。”Anne確認了一句,隨後說道,“不過雪人應該沒有這個能力畫出這麼複雜的壁畫,可如果不是雪人,還有誰會畫這些東西呢?”
林朔沒有回答Anne的這個問題,而是說道:“右邊的這些壁畫,好像更簡單一些。”
隨着林朔的這番話語,大家又把目光集中到了右邊洞壁的壁畫。
確實如林朔所言,右邊的畫,場景要簡單一些,人物也少。
確切地說,絕大多數壁畫,只有一個人物。
那也是個雪人。
而跟左邊的那些雪人形象不同的是,這個雪人外形輪廓的線條,作畫者並不是採用黑色顏料,而是用那種藍色熒光顏料繪製而成。
之前左邊的那些壁畫,大家一邊往前走一邊看,只知道畫得都是些雪人部落的大場面,但不清楚這些畫的先後順序。
右邊這些,順序就很明顯了,因爲這雪人是從一個孩童,慢慢長大的。
打頭第一幅,是一個雪人嬰兒,被一雙手接生出來。
當然這雙手不是正常人類的手,上面有白色的毛髮。
順着這第一幅畫,林朔衆人掉頭往回走,繼續看下去。
第二幅壁畫,是一個雪人兒童,在山間用箭射倒了一頭鹿。
第三幅,場景忽然一變,雪人少年,看到九個雪人死屍倒在地上。
……
從第四幅開始,人物慢慢多了起來,大多是些廝殺的場面。
這個雪人正在不斷地長大,同時它也在不斷地屠殺人類,而且花樣百出,那些人死法各異。
就這麼一直到了第十二幅,場面又是一變。
雪人在雪山間遇上了一個女人。
這個女人白衣如雪,長髮飄飄,擁有一雙藍色的眼睛。
雪人在山下,女人在山腰,兩人正在遙遙對視。
在這副畫跟前,衆人逗留的時間久一些,因爲這個場景很奇怪。
而且這個女人的藍色眼睛,之前見過,就是讓周令時發出慘叫的那雙眼睛。
看完這一幅,到了第十三幅,Anne和周令時兩人不自覺地發出了“哦”的一聲。
那意思是明白了。
因爲在這幅畫裡,那個女人用一根樹枝,正在地上畫着什麼,而雪人就在她身邊,手上也拿着一根樹枝,正在跟着畫。
女人,顯然正在教雪人繪畫。
而這幅畫,也是右邊這組壁畫的最後一幅。
再往後,衆人就回到最開始周令時大吼一聲的地方。
那兒有雙眼睛。
之前剛看到的時候,大家注意力都在這雙眼睛上面。
現在左右兩套壁畫看下來,再看這雙眼睛,大家發現這眼睛的周邊,其實是有淡淡的灰色線條的。
之前大家沒注意到,現在火把一照,就明顯多了。
“這也是一副壁畫,只是還沒畫完,剛剛打下了構圖底稿。”Anne這時候說道。
“哎呦,這真沒想到啊,看之前這幅畫的意思,這些畫都是雪人自己畫的?”周令時不禁感慨道。
“應該是了。”Anne說道,“僅憑雪人自己,確實不可能掌握這麼複雜的繪畫技巧,但如果有人教的話,那就有可能了。
而且,你們看這個雪人的輪廓都是藍色的,這就是自我意識。
這是它自己,所以畫得跟別的雪人不一樣。”
“念秋,您能看出來這最後一幅,它想要畫什麼嗎?”林朔問道。
“這種構圖底稿,只是定一下空間結構,具體畫什麼看不出來。”Anne搖了搖頭,隨後說道,“不過很顯然,雪人很喜歡這個女人的眼睛,所以它在做完結構底圖之後,迫不及待地把她的眼睛先畫了出來。這其實挺反常的,因爲通常來說,眼睛這種細節是最後畫的。”
“嗯。”林朔點了點頭,“這樣一來,倒是大概明白雪人的情況了。
左邊這些,講得是雪人部落是怎麼遷到這兒,在這兒生存的一些事兒,算是右邊的故事背景。
右邊這些,主人公就出場了。
主要講這個作畫的雪人,怎麼出生,怎麼長大,然後又怎麼目睹被滅族,再復仇的。
後來,這雪人遇上了一個藍眼睛的姑娘,兩人之間的事兒,估計不僅僅是教畫畫那麼簡單,這還沒畫完呢。”
其他三人點了點頭。
隨後Anne問道:“林朔,你有沒有覺得,這畫裡的女人,我們好像似曾相似?”
“有嗎?”林朔左看看右看看。
周令時一看這情況,覺得有些不對。
雖然他認識林朔的時間其實並不長,但這位獵門魁首是典型的少年老成。
明明二十五六歲的年紀,心思城府卻跟四十來歲似的。
難得,看到他有這麼心虛的時候。
這才讓周令時想起來,自己的師傅,其實是個年輕人。
“還裝。”只聽Anne說道,“不就是那個憋着要送你一份大禮,讓你好好想想怎麼謝她的女人嗎?”
“哦?還有這事兒呢?”周令時一下子就來了興致,“蘇家主,您好好說說。”
“沒這個心情。”Anne淡淡說道。
“咳咳。”周令時咳嗽了兩聲,笑道,“其實沒事兒,蘇家主,您跟我師傅那是門當戶對,我就不信這世上還有比蘇家主您更好的。
咱師傅眼睛又不瞎,對不對,師傅?”
“嗯。”林朔輕聲應了一聲。
“師傅,您剛纔說什麼我沒聽見,能大點聲兒嗎?”周令時說道。
“我眼睛不瞎!”林朔放大了音量,然後惡狠狠地瞪了這個自己的二徒弟一眼。
“對嘛。”周令時笑了笑,扭頭對Anne說道,“蘇家主,聽到沒?您別生氣了。”
周令時安撫完Anne,又看向了林朔:“師傅,既然您眼神這麼好使,那您說說唄,這畫上的女人,到底像誰?”
“周令時,你在這兒等着我是吧?”林朔翻了翻白眼。
“這山洞已經夠嚇人的了,咱就說說笑笑嘛,別整那麼嚴肅。”周令時陪笑道。
“確實有點像狄蘭。”林朔終於承認道。
“師傅,這個叫狄蘭的女人,是不是對您有意思?”周令時問道。
沒人回答周令時,不過周令時是個人精,一看林朔和Anne的神色,心裡就明白了,又說道:“那這個雪人到底怎麼處置,咱就有說法了。”
“什麼說法?”林朔有些奇怪。
“蘇家主,對您來說,雪人還是留着好。”周令時說道,“您看啊,這畫上很明顯了,雪人挺喜歡這女人的。然後這女人又喜歡我師傅。那這麼論起來,雪人就是我師傅的情敵啊!那得留着,您千萬別讓師傅那麼輕易就如願了。”
“我如哪門子願啊?”林朔問道。
“師傅,對您來說,這個雪人不能留。”周令時自顧自地說了下去,“你看這個女人還教雪人畫畫呢,這關係有這麼簡單嗎?這女人胃口可以啊,不挑食。這一想起來,我就替師傅您生氣。弟子服其勞,回頭要是碰見雪人,沒別的,我就跟它拼了。師傅您罩着我,不行就補上那麼一下。”
“我可罩不住你。”林朔淡淡說道,“你現在都學會離間我和蘇家主了,能耐太大了,我這點道行就別嫌醜了。”
“師傅,這不是跟您鬧着玩兒嘛。”周令時笑道,“我知道,畫上的女人跟那個狄蘭,只是像而已,是不是還兩說呢。”
“知道就好。”林朔白了這個徒弟一眼,心裡很無奈。
自己的大徒弟魏行山,是個喜歡耍寶的傢伙,就愛拿他跟Anne開玩笑。
可是魏行山這個人,林朔還真拿他沒什麼辦法,畢竟兩人是兄弟情義在先,師徒名分在後。
周令時比爲魏行山還大上十歲,林朔本以爲他性子能沉穩一些。
一開始確實還好,結果這剛混熟,狐狸尾巴一露出來,也是這路貨色。
說他還不好說重了,畢竟四十歲的人,要是擱在舊社會,那會兒結婚早,他這個年紀快能當自己爹了。
林朔很鬱悶,心想我這輩子收徒弟,那是道坎兒,真是邁兩回就摔兩回。
事不過三,下次一定要注意。
林朔心裡雖然盤算着這些,但腦子裡現在既然有情報,正事兒還是要說的,不能耽擱。
於是他說道:“這個女人,肯定不是狄蘭。”
“哦,你怎麼知道?”Anne問道。
“狄蘭沒來過喜馬拉雅山區。”林朔說道。
“哦?這個你都知道,研究得這麼細緻呢?”Anne臉上掛笑,語氣很溫柔。
看着這個女子的神情,林朔只覺一陣寒氣從自己腦門子下來,脊樑骨有些發僵。
他佯裝鎮定,神色淡然地說道:“這不是我研究的,是楊拓調查的。
當時我們已經知道狄蘭的情況了,怕她沒說實話,萬一她要是在其他山脈也有類似的科研活動,那就麻煩了。
所以楊拓就調查了一下,結果還好,她之前只去過阿爾泰山和阿爾卑斯山。
阿爾泰山的事兒已經解決了,阿爾卑斯山不歸我們管。
喜馬拉雅山,她沒來過。”
“哦。”Anne看了林朔一眼,不再追問什麼。
“所以畫上這個女人,我們應該不認識,這個事兒可以先不管。”林朔說道,“既然我們已經欣賞完了這些壁畫,那這位畫家本人,我們也去見識見識。”
“它在哪兒呢?”周令時趕緊收起了嬉皮笑臉,前後看了看。
“就在前面不遠,等我們老半天了。”林朔淡淡說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