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馬拉雅山區南坡,海拔三千米處。
針葉森林裡隱蔽的樹洞,被Anne以“聽山”察覺。
林朔又用林家絕技“聞風”探了探,發現這個樹洞所連接的地下大型暗穴,非常不簡單。
這種複雜的氣味,說明裡面的大型生物不止一個,甚至不止一種。
想到了某種可能之後,林朔提醒道:“各自檢查一下,曹家主給你們的鯨油,是不是帶了。”
林朔這句話一說出來,Anne和章進心裡都是咯噔一聲。
隨後Anne的臉上凝重起來,而章進卻是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
兩人各自點了點頭,隨後大家都看向了周令時。
之前曹餘生爲了讓大家能預防飛屍的音波攻擊,各自給他們備下了一管鯨油。
一旦覺得身體難受,以鯨油封耳,可以保命。
但這東西妨礙聽覺,所以平時並不抹,而是讓大家貼身放在隨手可以拿到的地方,以備不時之需。
但那個時候,周令時還沒加入隊伍,所以他是沒有鯨油的。
不等林朔說什麼,章進從自己包裡掏出包裝鯨油的塑料圓球,託在手掌心上,然後從背後拔出唐刀,平平地一削而過。
塑料圓球被一分爲二,其中一半,章進遞給了周令時。
林朔看着嘴角抽了抽。
這鯨魚油平時是半凝固狀態,雖然沒了一半包裝,但倒是不怕撒出來。
可章進這麼一來,卻破壞了曹餘生設計的包裝結構。
原本這個塑料球上面有一個柱狀的開口,這柱狀開口的高度,是經過合理設計的。
一旦被飛屍音波攻擊了,把塑料球上的柱狀開口伸進耳孔裡,底部的塑料圓球碰到耳廓,長度剛剛好,不會傷到耳膜。
只要輕輕一擠塑料圓球,從開口裡擠出來的鯨油,能第一時間把耳膜封住。
可現在塑料球被章進一刀兩斷,那這個設計就白搭了,只能用手指沾着鯨魚油,往耳孔裡塞。
這樣效率很低,人會更長時間地暴露在音波之下。
章進這一刀下去,看起來很仗義,但卻大大增加了自己的風險。
不過章家人就這個性子,眼界很高,輕易看不上別人。
可一旦他們認可了某人,別說東西見面分一半,性命都能分出去。
這種直腸子的性子,林朔並不覺得有什麼錯,但眼下這事兒,他還是覺得需要多囑咐幾句:
“你們兩人記住了,萬一裡面藏着飛屍,這種東西不僅僅是音波攻擊的事兒,它速度還很快。
裡面估計很暗,一旦耳力被奪,眼睛也看不見,你們實際上就已經喪失戰鬥力了。
到時候記得鯨油封耳的同時,爲了不誤傷同伴,一定要待在原地,別輕舉妄動。
你們的安全,我會負責。”
“是。”周令時應了一聲。
章進也點了點頭,這就要往樹洞裡鑽,林朔一把就拉住了他:
“章進,這趟你殿後,我來開路。”
說完這句話,林朔率先鑽進了樹洞裡。
……
剛進樹洞,手上抓着樹幹的邊緣,林朔只覺得雙腳懸空。
不過下面的高度他大概有數,雙手一鬆,在三米不到的落差之後,雙腳穩穩落地。
之前在森林裡,那是越走越走越黑,如今落在樹洞裡,那真是烏漆嘛黑一片,什麼都看不見。
林朔往前走了兩步,身後的Anne也進了洞,扭開了手電筒。
光亮四處一打,這樹洞下果然是別有洞天。
周令時這時候說道:“蘇家主,您是蘇家人,應該是枚暗樁。眼下您拿着手電,咱這行人就數您最醒目。
萬一有個冷箭暗算什麼的,那肯定是向您招呼。
您沒必要以身犯險,要是看得起我,手電我拿着,您看怎麼樣?”
“周令時說得沒錯。”林朔這時候也說道,“念秋,你把手電給他。”
……
從Anne手裡接過手電,周令時穩了穩心神,緊緊跟在林朔身後,替自己師傅照着前路。
這是一個逐漸下行的通道,四周空間還行,比之前那個山洞寬敞一些。
腳下地勢也還算平整,看樣子是被人拾掇過。
這樣的山洞,周令時走起來就比之前那個,要安心一些。
畢竟眼下在前面走着的,是林朔。
雖然周令時心裡絕沒有看不起Anne的心思,相反,如今他還格外敬重這身爲女兒身的蘇家獵人,但真要是在黑暗中前行,到底還是林朔的背影,更加可靠。
尤其是林朔背後的那張巨大的反曲弓。
周令時平日裡看着,覺得這弓個頭太大,師傅瘦削的身材揹着不和諧。
現在卻越看看順眼,而且看着它,心裡就是安穩。
之前周令時初次跟林朔見面,其實也看到了這張反曲弓。
只是那個時候,林朔站位比較靠後,前面擋着人高馬大的魏行山,周令時一開始只看到了林朔肩膀上露出來的一截弓身。
這位入行小二十年的老獵人,當時這一眼看過去,愣沒意識到這是一把弓。
他當時還以爲那是個長長的木匣子,被這小夥子斜斜挎揹着。
這真不能怪他眼拙,完全是冷不防。
誰家的弓能有這麼大?
還真有,林家。
林家“追爺”的名頭,周令時很多年前聽吳天南說起過,絕想不到能撞見。
如今一想到這個揹着“追爺”的男人,以後就是自己師傅了,周令時的心裡,那是熱乎乎的。
沒想到自己山窮水盡的時候,還能魚躍龍門。
不過人到了四十歲,心裡再熱乎,腦子還是冷靜的。
周令時很清楚,眼下自己攀了林朔這根高枝,以後的好日子多着呢。
這趟,是他第一次跟師傅組隊狩獵。
這種事情,以前確實沒想過,但既然自己命裡該然,如今得着了,那就不能鬆手。
事兒,要辦得漂亮,性命,也要保得嚴嚴實實的。
否則熬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否極泰來,結果死這兒了,那就太冤了。
剛纔衝Anne的那番話,周令時說得很漂亮,做得也不錯。
有林朔在前面領路,保着大家,周令時心思原本也是平穩的。
現在手裡拿着支手電,替師傅照着前面就行,其實沒什麼事兒。
可是,周令時不會“聽山”,更不會“聞風”,目前能看到的,也就是手電照亮的那一點點地方。
除了林朔的背影之外,他接收不到任何能讓自己覺得安全的信息。
要是雪人或者飛屍竄出來,大家甩開膀子拼上了命,那也就罷了,就怕閒下來。
人一閒下來,腦子就會多想。
一盤算自己的這些事兒,周令時是越琢磨越惜命,越惜命就越害怕。
越感到害怕,一想到師傅正在前面走,就越不能表現出來。
畢竟是二十年的老獵人,雖然心裡有些發虛,但手還是穩的。
手電的光線,沒抖。
但手電照的地方,就不僅僅是前路了,時不時左右晃悠一下,照照周圍的情況。
這個地穴,洞壁比較光滑,入眼還算舒服。
而且這手電一橫,光線開始在洞壁反射,周圍就亮一些。
三四趟這麼照下來,周令時穩了穩心神,然後就有些不好意思。
章家主看着沒超過二十歲,蘇家主二十出頭,哪怕是自己師傅,也就二十五六的樣子。
這一趟,其實就數自己年紀最大,按說應該最沉穩。
可眼下,他們一個個都氣定神閒,唯獨自己惴惴不安。
也許,這就是門檻高低的原因吧。
就在這個時候,周令時忽然覺得身邊有什麼東西。
幾乎是下意識地,他把手電打了過去。
“啊!”地一聲,這個四十歲的老獵人叫出聲來。
那是一雙泛着藍光的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