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行山扒着門縫,其實並沒有看到什麼,而是聽到了一些動靜。
Anne的帳篷,拉鎖被人慢慢地拉開了。
這位女上司的帳篷,位於魏行山和林朔帳篷的中間,其實就是隔壁。
昨天凌晨Anne那個帳篷拉鎖開啓的時候,“呲”一聲很脆生,立刻就把魏行山給驚醒了。
這次拉鎖的動靜不一樣,拉得很慢,拉鎖的咬齒是被一個一個解開的。
“卡啦”、“卡啦”。
聲音很輕,如果不是魏行山醒着,而且人就趴在距離拉鎖不到兩米的地方,還真覺察不出來。
看來正在拉拉鍊的那個人,並不想讓別人知道。
耳旁聽着這若有若無的聲音,魏行山的腦子一下子就有點兒亂。
魏行山一直聽着動靜,沒有人靠近這裡,眼下正在拉拉鎖的,不會是別人,只有帳篷裡面的Anne。
可如果是正常的事兒,比如想解個手,或者出去跟林朔聊聊,拉鎖都不至於這麼拉。
大大方方“呲”地一聲就完事兒了,就跟昨天凌晨那樣。
現在一點一點地來,這麼耐心和謹慎,是想防誰呢?
難道,她就是昨天晚上悄悄在草坪上留下字跡的人?
有可能,因爲昨天晚上,這女人沒一直待在帳篷裡。
她在外面逗留過。
可是,她留下這“請回”二字,動機是什麼呢?
這趟買賣,說白了是她邀請林朔和自己過來的,雖然現在騎虎難下,但她真要是不想繼續,直接說就行。
思前想後,魏行山忽然想到了一種可能性,只覺得後脊樑一陣寒氣上涌,直衝天靈蓋。
血都凉了!
如果真的是她做的,那麼就只有一種可能。
這個女人,已經被山閻王控制了。
而如果Anne都能被山閻王控制,那這個營地裡,還有誰能倖免呢?
魏行山默默地做了一個深呼吸,努力地讓自己平靜下來,壓制着自己越來越激烈的心跳。
Anne這個女人,作爲隊友是非常靠譜的。可要是作爲敵人,那就很可怕了。
別的不說,光那雙耳朵,就讓人頭疼。
不能讓她察覺自己醒着。
這次衆人帶着的帳篷不大,也就一米五那麼高,這個高度,同時也是這道拉鎖的長度。
這個女人手很穩,但用這個速度,這一米五就成了很長的一段距離。
時間就這麼一分一秒地過去,魏行山凝聲屏氣,靜靜地等待着事態的發展。
他很快也就想通了,如果字跡真的是Anne留得,那其實不用再擔心什麼。
因爲再擔心也沒用,自己這夥人死定了。
而且,外面有林朔在。這拉鎖的動靜既然瞞不過自己,也肯定瞞不過林朔。
正盤算着這些,隔壁拉鎖的動靜,停了。
魏行山長長鬆出一口氣。
這點兒時間,這個速度,拉鎖沒全部拉開。最多,也就拉開了上半部分。
那女人沒想出來,而是和自己一樣,想通過縫隙,觀察一下外面的動靜。
或者說,大半夜犯了花癡,想偷窺一下林朔?
魏行山心裡微微一樂,嘴角扯出一個笑容。
他又拿出一塊口香糖,塞進了自己嘴裡。
忽然,他腦子裡靈光一閃,意識到了不對。
Anne的聽力,那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外面的動靜,她聽着就行了,爲什麼還要拉開拉鎖親眼去看呢?
那就只有一種可能性。
耳聽爲虛,眼見爲實。
她肯定聽到了一些令她自己難以置信的動靜,所以要用眼睛去驗證。
可外面沒什麼動靜啊?自己一直盯着呢!
這草地上,什麼都沒有啊?
哎不對!
有東西!
有一個東西,其實一直在草地上待着,只是被自己忽略了。
……
就這麼盯了整整一宿,等到天色微亮,魏行山就迫不及待地起牀了。
哪怕中途吃了兩顆***口香糖,魏行山這一爬來,都覺得兩條腿好像踩在了棉花上。
魏行山知道,這是身體正在向他報警。
想到林朔這些日子以來經常如此,魏行山心裡有了幾分敬意。
出於這份敬意,魏行山決定,自己還是繼續裝傻,事情讓林朔自己去處理。
所以一爬出帳篷,魏行山跟往常一樣,繼續收集大夥兒放在各自帳篷外的空揹包,然後上山去取雪。
收集了一半,他似是忽然想起了什麼,趕緊跑到昨天發現字跡的位置,往草坪上看。
沒字兒。
看到這個結果,魏行山鬆了一口氣,衝林朔露出了笑容。
但是這個笑容,慢慢地在他臉上凝固了。
因爲他發現,新的字跡,出現在自己跟林朔之間的那塊草地上。
這回是三個字:
“請速回”。
魏行山心裡“咯噔”一下,擡眼繼續看向林朔。
此時的林朔面沉似水,手裡正捧着小八,一隻大手輕輕地撫摸着小八的羽毛。
小八正閉着眼一動不動,似乎很享受。
林朔跟小八之間,很少有這麼溫情的時候,魏行山看着心裡嘆息一聲,走了過去,默默地坐到了林朔身邊。
他從身上摸出香菸,遞給了林朔一根。
然後他看了看林朔懷裡的小八,又抽出來一根。
“不用,它睡着了。”林朔輕聲說道,伸手拿過其中一根香菸,讓魏行山替自己點上。
兩人一根菸還沒抽完,Anne也從自己帳篷裡出來了。
她走到林朔身邊,從懷裡取出了衛星電話,撥了幾個號碼,然後遞給了林朔。
林朔接過衛星電話,同時把懷裡的小八遞給了Anne。
Anne雙臂圍城一圈,就像懷抱嬰兒那樣,把小八輕輕摟着。
魏行山點點頭,看來這兩人之間,早就達成了默契。
……
林朔把衛星電話貼到耳邊,很快,電話接通了。
“你判斷得沒錯,是它。”林朔對着電話說道,“派直升機過來吧。”
“抱歉。”楊拓的聲音透出一絲沙啞,“老林,你放心,我知道它對你來說意味着什麼。”
“你知道就好。”林朔沉聲道。
“我一定能保它平安。”楊拓承諾道。
掛了電話,林朔把衛星電話放在了自己身邊,然後站了起來,默默的走到了一邊。
這時候,小八睫毛一顫,醒了。
“婆娘,你的胸真軟啊!”小八醒來的第一句,就讓Anne臉上微微一紅,“行了,把我撒開吧,我出去活動活動。”
“八爺,你別亂動。”Anne柔聲說道,“你病了,一會兒讓楊教授幫你看看。”
“切!婆娘你說什麼胡話呢?”小八大大咧咧地說道,“八爺我吃得下睡得着,活蹦亂跳的,怎麼可能生病呢?你給我撒開。”
Anne抿着嘴,嘴角不斷地抽搐着,眼眶溢出了淚水。
她別過頭去,沒再說什麼,雙手卻緊緊摟着小八。
“婆娘,你哭什麼呀!是不是那個笨婆娘又在勾搭我朔哥了?”小八看到Anne開始流眼淚,也不掙扎了,連忙問道。
“不是。”魏行山看不下去了,終於開口道,“八爺,昨天晚上,你睡得可香啊?”
“那是。”小八說道,“八爺我跟一般的鳥不一樣。一般的鳥神經系統太落後,一覺睡不了多長時間。我跟人一樣,一覺七八個鐘頭。沒辦法,腦子太聰明,消耗也大嘛,需要休息。”
“可是昨天晚上,我見八爺你,在這兒蹦躂了一宿呢。”魏行山一邊說着,一邊指了指地面。
小八愣住了。
地面上,“請速回”三個字在這個角度看不真切,但小八昨天晚上在這塊草坪上蹦躂了一宿,魏行山可沒有說謊。
事到如今魏行山已經明白了,楊拓昨天到底跟林朔說了什麼。
楊拓一定是在昨天的生物樣本上,發現了屬於小八的生物痕跡。
按楊拓的說法,那些樣本沒其他問題,只有植物纖維有輕微損傷。這說明那些字的產生,並不那麼玄乎,而是有人或者有東西,一根根地去處理這些草,把字型硬生生掰了出來的。
確實,也只有小八,才能瞞過林朔的眼睛,在半夜裡留下那兩個字,這叫燈下黑。
小八爲什麼會這麼做,魏行山難以下結論,可小八和林朔的關係擺在那裡,所以林朔纔會在昨天,出現那一瞬間無助的神情。
畢竟,小八是他最信賴的戰友。
想到這裡,魏行山嘆了口氣:“八爺,你病了,讓老楊好好瞧瞧,沒事的。”
“你胡說什麼呢!”小八急了,“婆娘你給我撒開!朔哥!朔哥!”
林朔站在營地邊上,背對着小八,沉默不語。
“朔哥,傻大個兒說得是真的嗎?”小八看出情況不對,急聲問道,“我昨天晚上不是一直在你肩頭睡覺嗎?”
只見林朔轉過身來,白了小八一眼:“整天就知道浪,這回中招了吧?”
“我……”小八一陣張口結舌,蔫了下來。
“老楊這個人,做事目的性很強,但他有一點讓我放心,那就是承諾過的東西,一定會做到。”林朔正色說道,“小八,你去他那兒待一段時間。”
小八本來就聰明,明白了林朔話裡的意思,它輕聲問道:“朔哥,我是不是被山閻王控制了?”
林朔搖了搖頭:“到底爲什麼還不清楚,所以要讓老楊看看。他一定會找出原因,並且治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