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人性本善,世界上的大部分人大概都是會認同的,但是隨着年齡的增長,隨着閱歷的增加和與世界黑暗面接觸的變廣,很少有人還能維持住自己的本心,能夠完全隔絕掉陰暗面的影響。
既然電影本身走的是諷刺流,這四名主角自然也無法例外,四人最終做出的決定其實是一致的,唯一的區別,大概也就是時間的先後不一罷了。
電影從中段開始就走的是雙線劇情,一邊是四人試探着把供詞一點點推翻作出修改,你嫁禍給我又嫁禍給你的搞笑片段,一邊是真兇林平俊的逍遙生活和那具女屍的母親日日的痛苦以淚洗面,而觀衆們的心情也如同坐過山車一般忽上忽下的,上一秒還被逗得笑到停不下來,下一秒又心情驟變,憋屈着,同情着,也憤慨不平着。
在一系列的試探後,四名嫌疑人終於有了見面的機會,不知道是不是對他們嘴裡一天一變的供詞不耐煩了,想要刺激他們一下,警方把四人關進了同一個牢房,給足了他們單獨相處的時間。
一開始,四人還互相警惕着,也擔心着這些警察是不是想耍什麼花樣,所以只是安安靜靜待在各自的角落,保持着最遠的距離,一言不發,但很快他們就被長期以來接受審訊的疲憊身體徹底打敗了,在長久的安靜中,他們的情緒愈發地焦躁,有一個人開始說話後,整個牢房就陷入了幾人的爭執當中。
大家都想說服別人主動認罪,同時也在試探對方當時的情況,從而猜測還原出事件的原貌。但人性的自私讓他們都不想承擔這個殺人的罪責,於是談判陷入了僵局。
田恬壓根兒聽不懂這些人來來去去的明槍暗箭,直接一腳把中間的小桌子給踢翻了,“隨便你們怎麼說吧,反正人不是我殺的,你們愛把鍋推到誰身上都無所謂,反正大家也沒途徑去證實你們說的是不是實話,不是嗎?”
不得不說,她或許是幾人中看得最通透的一個了,但她這樣意有所指的話顯然激怒了情緒一直處於不穩定邊緣的蘇周,他從角落裡站了起身,已經有些過長而遮住了眼睛的碎髮讓他整個人看上去格外的陰沉,“你什麼意思?什麼叫把鍋推到誰身上?我們中間肯定有一個人是兇手,不是嗎?都在這兒裝什麼無辜?你這幅事不關己的樣子是想裝給誰看,說不定兇手就是你呢?”
田恬本就脾氣暴躁,容易被人點燃情緒,一聽這話就爆了,“什麼叫裝無辜?我自己是不是無辜的我難道自己不清楚?你不覺得你這幅樣子更可疑嗎?就這麼想把罪名推到我的身上?這樣你就可以出去了對吧,殺人償命什麼的都不存在,反正只要把罪名推到別人身上就能安全無事了,你這幅算盤打得還真精啊。”
蘇周眼神驀地一狠,拳頭使勁兒地攥緊了,鏡頭對着他的臉拉近時,其面龐灑下的陰影簡直讓人不敢直視他的眼睛。正當他要狠狠地揮拳出去時,伍智站了起來。
“行了,你們倆吵什麼吵,這是該內訌的時候嗎?”
蘇週迴頭,定定看了幾眼伍智,突然有些奇怪地笑了起來,然後徐徐朝着他的方向走近,整間牢房的氛圍都變得有些壓抑了起來。
而坐在角落一直一言不發的薛意突然猛地站了起來大喝一聲,“夠了!”
她的眼圈有些發紅,連帶着眼珠都似乎染上了一拳紅暈,“你們是想死在這個地方纔甘心嗎?不想出去了?那行啊,你們先打死我吧!我受夠了待在這個鬼地方了,每天問問問,問問問!!!一個換一個地來給你做心理檢查,給你做測謊測試!……我他媽的受夠了!你們要打是吧,先過來打死我啊!我受夠了啊!!!”
這段戲其實在劇本里並不是重要的戲份,但當初盛繁的表現卻很深入人心,她的咆哮不是那種乾巴巴的讓人尷尬的咆哮,而是因爲其本身體驗派的方法而很具有代入感,讓人很能感受到其身軀裡的那種強烈的情緒,那種絕望感讓觀衆們宛如感同身受一般,都有些微微地動容。
而薛意一邊跟瘋了一般叫喊着,臉上一邊不知何時已經涕泗橫流,她沒有哭得像那些女明星一般梨花帶雨惹人心疼,而是那種最瘋狂最不加遮掩的,近乎有些醜的哭泣,她沒有擦鼻涕,臉也有些猙獰,但就是這樣的哭喊卻讓很多人都有些鼻頭髮酸,幾乎忍不住要落淚的感覺。
幾名警察匆匆地帶着警棍跑了過來,拉開鐵門,近乎挾持地把失控的薛意給帶了出去,而她雖然還在流着淚,聲音卻消失了,如同有些麻木了的木偶一般被警察給帶了出去,不知道去了哪裡,反正不管去哪裡,對於薛意來說都沒有區別了。
而剩下的三人都陷入了一陣寂靜,他們似乎想通了一些事情,終於決定合作,不再想着把自己的罪名推給別人而是思索着怎麼作證才能同時把四人身上的嫌疑都給洗清。
在薛意第二天回來後,四人一起商討着,這一段的劇情被剪輯得有些快,但格外地燃,薛意的縝密頭腦,伍智的醫學常識,蘇周的天才智商,加上田恬對政界手段的瞭解,就連觀衆都以爲這四人真能找到合力脫罪的方法,心情不免跟着一起愉快了起來。
但世界怎麼可能真的那麼美好?
在四人終於找出了辦法,統一了供詞之後,三天後預定時間的單獨審訊環節,從伍智到田恬到薛意,都按照計劃那般進行着,但到了蘇周時,他對着面前的警察沉默了很久,突然露出了一個淡淡的近乎單純的微笑,然後改了供詞。
而新供詞————直指田恬纔是真正的殺人兇手。
對面的老警察顯然有幾分不解,“據我所知,你們四人應該是約好了一份一模一樣的供詞吧,爲什麼你會臨場變卦呢?”
蘇周笑了笑,臉上帶上了濃濃的譏諷,“誰會真的傻到,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給三個陌生人保管呢?既然有屍體,就必須得有一個兇手,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