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法庭的那一刻,田恬,蘇周,伍智,薛意四人有些茫然到不敢置信地對視了一眼,無罪釋放的結果,讓他們都有幾分手足無措。
在牢裡住了那麼久,雖然日日夜夜都渴望着無罪釋放,但真的遭遇這一天時,還是難免讓人有幾分覺得不真實。
薛意蒼老了不少的母親徐徐地從人羣裡走了出來,嘴脣死死地咬着,似乎不想讓自己哭出聲。只是她的眼神還是暴露了她,幾乎是和她對視的那一眼,薛意已經憋不住這段時間心內累積的酸楚,驟然哭了出來,上前死死地抱住了自己的母親。
那天的那一通爭吵的電話,在薛意入獄以爲自己成了殺人犯的這段時間裡,在她的心裡反覆重放了無數次,幾乎讓她後悔到嘔血。
如果早知道那天那個電話很可能就是兩人的最後一次通話,從此自己再難和母親見面的話,薛意無論如何也不會說出那麼傷人的話,如果可以的話,她更想告訴辛苦把自己撫養長大的母親,自己其實一直很愛她。
兩人一言不發,瘋狂地抱住對方,眼淚不斷地往下流着,即使是冷情如伍智,也難得地有些觸動,似乎也想起了自己的什麼經歷一般,眼神有些出神地望向地面。
而田恬的父親也出現了,十分諷刺性地坐着昂貴的超長名車到了法院的門口,下車時出現了一連串的傭人,恭恭敬敬地跪下,有些浮誇地齊聲喊道,恭迎小姐回家。
說起來,這輛車還是劇組找這車的品牌商借的,爲了早點兒拍完好少花點兒租金,關豈因對田恬的要求就是,絕對不準笑場,敢笑場她就完了!
於是田恬只能強忍着這種撲面而來的讓人羞恥的中二感,好像十分受用一般把自己的手高傲地放在了一個傭人手裡,“哼,來的真晚。”
田恬的父親也冷哼了一聲,“看你以後還敢不敢偷偷溜出家開車到處跑,下一次再撞死人,花的錢就不止這麼點兒了。”
田恬毫不在意地聳了聳肩,就着傭人的力量坐進了車,“反正你錢多,不是嗎?”
超長跑車載着田恬一溜煙兒地消失在了法院門前,只留下一連串的尾氣在撲打着剩下三個窮逼脆弱的心靈。
蘇周有些豔羨地看着離開的車輛,似乎對這樣的生活有些渴望,說起來,如果他也能有田恬那樣的家世該多好,那樣的話,自己的女朋友大概也就不會棄自己離去了吧。
他的女朋友曾經說過,覺得他只會死讀書,其他什麼也不會,說白了就是種另類的廢物而已。
蘇周有些譏諷地笑了笑,想起自己在獄中的所作所爲,突然有種福至心靈開竅了的感覺。
如果說以前的他那樣是死讀書,現在的他就應該不是了吧。他讀書用到的知識和智商,其實也可以用來做別的一些事情呢。
蘇周低垂着頭,法院門前的屋檐擋住了天上傾瀉下來的陽光,讓他的眉目染上了幾分陰影。
而不遠處的伍智側頭看着他,神色有幾分若有所思。
拋開四人現在的境況來看,此時的另一場景,警方總和了這四人各種漏洞百出各有出入的證詞之後,突然發現了一個很重要的線索,而這個線索,足夠支撐他們順藤摸瓜找到新的沒發現的紕漏之處。
一陣緊張的拍攝過後,一系列警方搜尋真兇的鏡頭都取景完畢,叢子真扮演的兇手呂良平和警方展開了一連串的鬥智鬥勇,一個躲一個藏,節奏十分緊湊。
此時片子的主角已經不再是那四人,而是不動聲色地變成了呂良平,這也是叢子真看上這個劇本的原因之一————這一段戲能讓他完全放開地展現自己的演技,挽回不少他的聲名。
在放田恬蘇周伍智薛意四人無罪離開後的一個月,警方終於抓獲了真兇呂良平歸案,並押送他上了法庭。
即使在一衆人的注視之下,被扣上了殺人犯這個帽子,呂良平也依舊是那副痞裡痞氣的紈絝樣兒,笑嘻嘻地抖着腿,“你們要關我要殺我都無所謂,反正我已經把那個婊子給殺了,這幾個月我也已經玩兒夠了。說句實話,在座的諸位辦案效率是真的低,說你們是辣雞都不爲過呢。”
法官深深地皺起了眉,強壓下自己內心的憤怒,狠狠地敲了兩下法槌,“肅靜!”
法庭上的喧囂聲徐徐淡了下去,最後毫無疑慮地,呂良平被判了死刑。其實按照正常的法律來講,這種殺人罪一般判個二十年或者無期徒刑就差不多了,但這是電影,要的就是誇張的效果,得讓觀衆滿意才行。
所以片子最後,呂良平不負衆望地被槍殺了,死時還帶着詭異的解脫的微笑,讓看見的衆人都不免內心有種毛毛的感覺。
結束拍攝時,盛繁眼裡有幾分不明顯的欣賞,“叢子真好像進步很大。”
站在她旁邊的是柯明,如果是別人,盛繁不會說這麼好像是後輩有些逾越的話,但對着柯明,她的很多防備都在不自覺地瓦解着。
柯明淡淡地點了下頭,雖然知道盛繁對叢子真並沒有什麼別的感覺,但從她嘴裡聽見對別的男人的誇讚還是讓柯明心內有些不爽,“大概是環境使然。有時候,人的潛力都是被逼出來的。”
這話盛繁深以爲然。
眼看着還有幾幕的鏡頭就快殺青了,盛繁心內一時有些悵然。
《無效證詞》對她來說是一部意義有些不同的電影,從這部電影開始,她真正地與過去的自己作別,走上了另一條的道路,她也不再總是把利益放在首位,開始真正地考慮自己想要的角色和自己想要的劇本。
盛繁知道自己有了一些變化,但值得慶幸的是,這樣的變化並非壞事。
她誠心地對着身旁的男人輕輕說了句,“謝謝。”
柯明聽見自己耳畔傳來的聲音,幾不可查地勾了勾脣,“謝就不必了,你還記得你欠我的那頓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