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西侯府。
這座府邸的前任主人爲博美妾一笑,花重金在宅子後院建了一座花園。園中綠樹成蔭,奼紫嫣紅的花兒數不勝數。在這春暖花開之際,後花園中儼然成了花的海洋,宛如人間仙境
園中涼亭內,兩個女子並肩而坐,欣賞着眼前醉人的風景。
左邊的女子穿着一身粉色荷衫,一頭雪白的長髮隨風而動,那精緻的面孔配上淺淺的笑意,就像是一朵盛開的百合。
旁邊的女子身着淺綠色的長裙,滿頭漆黑的長髮隨意紮成了馬尾。一張尖尖的瓜子臉透着絲絲狐媚氣息,一顰一笑都猶如狐仙轉世,帶着難以抗拒的媚意。只是她那雙魅惑天成的眸子裡帶着迷茫,似是對周遭的一切都感到無比陌生。
“媚……小七姑娘,快到中午了,你想吃點什麼?我讓廚娘去做。”
柳傾歌親熱地挽起被喚作“小七姑娘”的那名女子的手臂,眼神裡透着絲絲憐惜。
儘管唐安不願意多說,但她還是從季晨口中聽聞了事情的經過。想到面前的女子只爲不願唐安受到誓言的懲罰,先是心懷死志,後又甘願豁出性命替唐安擋下了一記殺招,柳傾歌便感到心都被她融化了。
她生在西域,半世風光,享盡尊崇,卻有巾幗不讓鬚眉之志,小小年紀想出了聯合東方遠行顛覆大唐的計劃。
她位高權重,卻甘願以身犯險,隻身來到汴京險地,鬧得大唐雞飛狗跳。
她雙手染血無數,旁人無不視之爲心狠手辣的魔教妖女。而她卻敢愛敢恨,一旦陷入愛河便義無反顧,哪怕付出生命的代價也在所不惜。
汴京城,大雪紛飛,三刀染血君郎心,三言葬情肝腸斷。
黃土地,千里狂沙,蒼天不憫有情人,以命換命笑別離。
她的故事像詩,讓一衆女子淚水漣漣。她的愛情像酒,濃厚芳醇又充滿苦澀滋味。
她是獨一無二的蘇媚兒。
黃土地歸來,唐安夜以繼日地爲她運功療傷,一連七日不眠不休,終於從死神手裡將她搶了回了。
可是她睜開眼睛的第一句話,卻讓唐安陷入了久久的呆滯。
“你是誰?”
她失去了記憶。那些快樂的,痛苦的曾經,她選擇了忘記。
唐安良久無語,最終露出了一個燦爛的微笑。
“我叫唐安,你不認識我了麼?”
蘇媚兒茫然搖頭,又問道:“奴又是誰?”
有些時候,忘記未必是壞事,而是代表着一段新生。最起碼,信奉長生天的女人,不必再爲了一則誓言而耿耿於懷,可以放下過去的情與仇,開始她嶄新的人生。
新的人生,便要有一個新的開始。
所以唐安溫柔地撫摸着她的秀髮,告訴她:“你叫唐七,是我的女人。”
唐七,唐妻……這一生一世,我都不會再讓你離開我!
“唐七”姑娘此時坐在涼亭之中,一雙妙目流轉,道:“奴想吃麪。”
儘管喪失記憶,可是潛意識中有些東西始終難以忘懷,比如在長安城裡,和唐安、慕絨一起經歷的那段時光。
柳傾歌嫣然一笑,道:“好,那就吃麪。”
“哎——”見她起身要走,蘇媚兒趕忙拉住柳傾歌的小手。可一動之下又牽扯到了傷口,她疼的俏臉一緊,旋即蹙着可愛的黛眉道:“柳姐姐,唐七……是奴的名字麼?奴總覺得這個名字好陌生。”
柳傾歌重新坐下,堅定地道:“當然啦。你信不過我,難道還信不過唐安?”
聽到“唐安”二字,蘇媚兒臉上涌起一抹紅暈,囁囁道:他……真的是奴的相公?”
柳傾歌問道:“是不是,其實你心裡應該最清楚。告訴我,你見到他時是一種什麼感覺?”
蘇媚兒歪着腦袋想了想,道:“很親切,也很熟悉。可是……奴什麼也不記得了,總是怕被人欺騙。”
的確是欺騙,不過卻是一個善意的謊言。
柳傾歌心中呢喃,卻微微一笑,問道:“要判斷一個人的心其實不難。你想想,他對你怎麼樣?”
蘇媚兒仔細回憶了一下,這些日子以來,那個叫唐安的傢伙對自己的照顧簡直可以用無微不至來形容。無論自己想要什麼,不管有多困難,他都會第一時間送到自己身邊。閒來無事的時候,他會帶自己去山清水秀的地方欣賞風景,也會陪自己在屋檐上欣賞晚霞的餘暉,簡直是捧在手裡怕凍着,含在嘴裡怕化了。
能遇到這樣的男人,自己……應該算是很幸運吧?
她茫然地點點頭,道:“好像……還算不錯。”
“豈止是不錯。”柳傾歌拍了拍她的手背,道:“他對你的好,我們每個人都看在眼裡。人生得遇良人是一種幸運,對你來說,唐安無疑就是最好的歸宿。哪怕你現在記不起曾經的甜蜜,但你要相信,時間會證明一切。”
蘇媚兒臉上迷惑更甚,聽着柳傾歌若有深意的話,只是機械般地點了點頭,道:“或許吧……”
“或許什麼?”
二人正說着,忽聞身後一個男聲傳來。二女扭過頭來,便看見唐安帶着一臉和煦的微笑,大踏步的進了後花園。
對他來說,解決了心頭最後一樁心事,他已經得到了解脫。從今往後,他只想和衆嬌妻享受神仙般的日子,快快樂樂的共度餘生。
這才叫做人生。
看着那帶着脈脈深情的臉龐,蘇媚兒的眼睛再也挪不開了。
只是誰也沒發現,她的眼眸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還有一絲若有似無的哀傷……
白駒過隙,歲月如梭。
不知不覺間,八年時間已在孩子的成長、父母的華髮間悄然走過。
對於整個天下,這八年也許是變化最快的一段時間,快到整個世界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延續了幾百年的“三國鼎立”之勢,終於畫下了句號。而這一切的轉折點,便是八年之前那一場曠世大戰,史稱“盤河之戰”。r10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