稷下學宮始建於戰國,歷史中有名的“百家爭鳴”,便是是以此處爲中心原地。
隨着秦始皇一統天下,稷下學宮也隨着齊國的滅亡而消散於歷史長河之中。及至後來三國鼎立,從魏蜀吳演變至夏唐齊,這才又慢慢復甦。
齊國復辟之後,統治者仰慕曾經春秋時齊國的強盛,始終致力於一統大業。而所做的第一件大事,就是重新修建代表着齊國盛世的稷下學宮。
世事變幻,歲月境遷,如今的稷下學宮早已脫胎換骨,成爲了整個齊國的標誌,甚至位列天下“三大聖地”之一。
“三大聖地”說到底,不過是各個國家爲了維護自己的統治,所創造出的工具而已。在朝廷的刻意營造以及百姓們的口口相傳下,籠上了一層神秘色彩。
夏國幅員遼闊、部族衆多,爲了收攏人心,加快民族融合,根基不穩的夏王趙無極便希望建立這樣一個教派,讓百姓形成統一信仰。只可惜隨着十幾年前的那場變故,聖教的地位一落千丈,轉而成爲了令人唾棄的“魔教”。
相比於神武教,大雪山的地位則要純粹的多。與其說是推崇一座山,倒不如說大唐朝廷是爲了推崇一個人——一個對大唐影響深遠的人。
當年叛亂的過程百姓們不得而知,可結果卻擺在那裡:慕驚鋒一人一劍,抵擋住瞭如狼似虎的夏國雄兵。在大唐百姓的心目中,他便是大唐的守護神。只要有他在,大唐便如擁有一枚定海神針。
所以,大雪山的建立,更大程度上是爲了穩定民心,讓老百姓心中有一個寄託。
和之前兩大聖地均不相同,稷下學宮的存在彷彿與“武”沒有太大關係,雖然那裡住着一位位列“三大宗師”之一的魏中天。
作爲儒家思想的發源地,齊國對於“儒”的追求近乎到了一種病態。加之地理位置讓他們不染戰事,齊國上下重文輕武,人人以胸有溝壑而感到驕傲。在這種大背.景下,“入仕”的途徑變得尤其狹窄,彷彿只有從稷下學宮走出來的學子,才能算是正宗朝廷命官。
可以這麼說,稷下學宮是支撐夏國朝廷的根基。
由於學宮的地位超然,每年一度的“稷下盛會”,也便成了齊國上下的頭等大事。
雖然盛會在每年陽春時節舉行,可無形的戰爭其實早已打響。當參加盛會成爲學子出頭的唯一出路,全國各地便都會爲了一個名額而擠破頭顱。達官貴人們更是使出渾身解數,務必要讓子弟進入學宮,爲來日子承父業光耀門楣打下基礎,這從龐光大肯花費無數心思,送龐子敬前往尼山參加當地的辯才會就可見一斑。
盛會共分五天,前兩天乃是筆試,筆試成績優秀者可參與辯試。再經過兩天的辯試之後,最爲出類拔萃的三位學子將會從所有人中脫穎而出,成爲盛會最耀眼的明星。
這樣的風流人物,將來飛黃騰達幾乎已是板上釘釘的事。
筆試場面沉悶,齊王自然不會參加,他只需要看到齊國最出類拔萃的學子展現最好的一面就足夠了。所以,每年稷下盛會最後一天,從百餘人中脫穎而出的三甲在“聖德堂”激辯,齊王便會親自出席,爲本已火熱的盛會再添一把火。
今年的稷下盛會無疑更爲熱鬧哦,因爲除了齊王和一干重臣之外,更有大唐的使節前來。
無形之間,稷下學宮壓力倍增。
號稱天下文人的聖地所推出的學子,自然不能在唐人面前落了面子,要讓來自西方蠻地的傢伙瞧瞧,什麼纔是真正的儒家傳人!
天晴,無風,稷下學宮殿前廣場。
“恭迎陛下!歡迎大唐使者!”
當齊王李玉與唐安在一干大臣的陪同下進入學宮之時,無數學子和學宮教習全部跪伏在地,場面蔚爲壯觀。
藍天白雲,紅瓦綠樹。大殿之前,羣臣跪拜。
宏大的場景讓李玉異常滿意,蒼白的臉上堆起得意的笑容,扭頭對唐安道:“唐使,這便是名震天下的稷下學宮了。稷下盛會乃是大齊每年一度的盛會,只是學子們未曾遠赴他鄉,不知天下之大、能人之多,還望特使不吝賜教纔是。”
話說的雖然客氣,卻掩蓋不住語氣中的得意。只看他自信滿滿的表情,便不難猜出他的心思——這天底下還有哪裡能在“文”上超越稷下學宮?別開玩笑了。
“陛下言重了。稷下學宮名滿天下,學子無不心中有物,爲振興大齊鞠躬盡瘁,唐某一向不勝嚮往。今日能有幸親臨聖地,實乃了卻了生平一樁心事。學習還來不及,哪裡敢妄言賜教呢?”
唐安無比謙虛地一番表態,讓李玉和一衆大臣好感大增。但只有他自己心裡才清楚,這般只講求排場、比拼華麗辭藻卻毫不務實的“盛會”,到底有多麼幼稚。
和大唐那些高高在上的學子一樣,稷下學宮地位如此之高,置身此間的學子不自詡高人一等纔怪。這些人不深入田間地頭、不俯下身子進入羣衆之中挖掘百姓疾苦,何談爲百姓辦實事?而活在天朝上國的夢境之中,不瞭解其他國家的發展現狀,何談振國興邦?
稷下學宮真有傳說中那麼厲害,齊國也就不會淪落到今天的境地了。
如果讓唐安給這裡下一個定義,那便只有八個字。
虛有其表,華而不實。
可惜這番隱藏在內心深處的感觸,李玉無從察覺。他客套地笑笑,道:“唐使實在太客氣了,走,咱們進去瞧瞧。”
看着二人聯袂穿越廣場的身影,跟在隊伍後方的謝淵嘴角帶着一絲冷笑。他擡起頭來,向着後山的方向遙遙忘了一眼,心中喃喃自語:“老傢伙,你可別讓我失望纔是。齊國中興與否,可全系在你身上了……”
稷下學宮得主殿叫做“聖德殿”。當唐安穿越寬敞的廣場來到殿前,赫然發現臺階之上站着兩個人。
一個鬚髮皆白的老人站在大門口,微微佝僂的背脊和滿臉縱橫交錯的皺紋,使他看起來連挺直腰桿都變成了奢望。只是常年浸淫書卷之中,卻薰陶出了一身道骨仙風之氣,看上去有幾分出塵的味道。
不用問,他自然便是“齊國四傑”之一的夫子盧蔚然了。
而在他身後,一個年輕的男子帶着一臉溫和的笑容,竟是唐安的老熟人兼情敵冷落情。
看到他,唐安內心多少有些不自然。他媽的,僞裝大表哥僞裝了這麼久,乍一見面還真有點不好意思。
“陛下。”
盧蔚然在冷落情的攙扶下,艱難地想要彎下腰去,道:“老夫…..參見陛下!”
“夫子使不得!”李玉趕忙擺擺手,盧蔚然也便順勢而下,挺直了身子。
在齊國,夫子乃學宮領袖,爲朝廷輸送無數賢才。第一屆夫子乃是帝師,後來也便有了“夫子不拜君王”的規矩,以此來顯示皇帝對於學宮的看重。
待到李玉走近跟前,冷落情微微鞠躬,道:“參見陛下。”
“落情不必多禮。”李玉笑了笑,對盧蔚然道:“寡人朝事纏身,多日脫不得身前來探望,不知夫子近來可好?”
盧蔚然笑笑,道:“託陛下洪福,老夫近來還不錯。只是人年紀大了,有心想要繼續爲學宮出一份力,奈何心力不濟。這些日子以來,學宮的大小事務皆有落情操持。看着他日漸穩重,老夫也可安心將學宮託付給他了。”
李玉看了冷落情一眼,笑道:“落情一向深的夫子真傳,無論學識人品皆是上上之選。選他做學宮接班人,夫子大可放心。”
我靠,這就要傳位了麼?媽的,這小白臉一躍成爲“三大聖地”之一的老大,而老子卻只是大雪山一個跑龍套的,地位和他比起來會不會遜了一點點?
盧蔚然看了看正滿懷心事的唐安一眼,問道:“這位便是大唐使者了吧?”
聽他提到自己,唐安心中一突,不待李玉介紹便趕忙彎腰執後輩之禮:“晚輩唐安,仰慕夫子久矣,今日能有緣得見,實在三生有幸。”
盧蔚然點點頭,道:“沒想到大唐鎮西侯,居然如此年輕,果然是英雄出少年。落情,你要跟侯爺多多親近親近纔是。”
冷落情深深看了一眼,微笑道:“侯爺年輕有爲,乃是落情學習的榜樣。侯爺有禮了,在下冷落情。”
他媽的,沒想到這臭小子演起戲來居然也有模有樣,虧老子還覺得他是個讀死書的榆木疙瘩,見了面一定會“你不是誰誰誰”地胡亂指認。
不過他這麼“明事理”,倒是省卻了唐安不少麻煩,讓他早已想好的“閣下認錯人了”的搪塞完全沒了用武之地。
唐安擺出一副“初次見面”的模樣,笑道:“久仰久仰!先生乃是稷下學宮傳人,學富五車才高八斗,還望冷先生不吝賜教纔是。”
躲在衆人身後的謝淵看到這一幕,心中再罵一句:虛僞!
李玉道:“好了,兩位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就不要相互謙虛了,咱們還是別讓學子們久等,先行進入大殿吧。”
盧蔚然側身讓路,笑道:“陛下請,侯爺,請!”
聖德殿內通透明亮,最中央供奉着高達十二米的孔夫子聖人相。李玉來到堂中,與夫子並列坐於首席,其他幾位陪同李玉前來的大學士大都頭髮花,白走路顫巍巍,彷彿一不小心就會摔倒在地。
好一番謙讓,唐安以自己年少爲由,婉拒了老頭兒們的一番虛僞謙讓,坐在側席倒數第二位,而身爲接引使的鳳之瑤則落座末席。
其實這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若非她借身份之便,單憑她一個女流之輩,恐怕終此一生也難以進入此等聖殿。比如陪同唐安而來的六名復仇者聯盟精英,便只能和大唐侍衛們一樣站在門口。
分主賓坐好之後,身爲辯才大典主持的冷落情在大堂中央站定,高聲道:“三甲學子入殿!”
話音落下沒多久,三個風度翩翩的佳公子昂首挺胸,大步進入朝堂之中。
待來到冷落情身前四丈左右距離,三人一同對着前方跪拜下去,齊聲道:“參加夫子、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