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闕臺是臨淄城最有名的景點之一。
據說幾十年前,有一位齊臻王沉迷於求仙問道。一天午夜,他夢遊蓬萊仙島,發現島上懸浮一座仙宮,名曰“東闕”。齊臻王大喜,以爲自己心誠所致,終於叩開了仙家大門。爲彰顯崇聖望道之心,特意讓工匠修建了這座“東闕臺”。
最終齊臻王是否位列仙班,所有人都不得而知,但“東闕臺”卻被原原本本保留了下來。只不過後來幾位齊國皇帝勵精圖治,使“東闕臺”失去了原有意義,近乎半荒廢狀態。直至後來舞藝興盛,才做舞賞、大典、祭天之用。
東闕臺是一座圓形漢白玉石臺,直徑六十八米。從半空俯瞰,宛如一個巨大的磨盤,“盤面”上,龍雕鳳影各盡妍態,虎刻龜紋栩栩如生。
石臺東、西、南三面皆無遮攔,唯有北面立起一座高臺,供君王在最佳角度欣賞臺上風光。
禮部的官員早已提前做好了區域劃分,舞臺東、西兩面,早已設置了密密麻麻的座椅,顯然都是爲有身份、有地位的王公大臣準備的。只有在南方,才闢出一片區域供百姓賞舞,而且正對高臺,也能顯現出齊王“愛民如子”、“與民同樂”。不過基於安全角度考慮,護衛們將警戒線拉的老遠,徹底杜絕了有人企圖對陛下不利的可能。
在權利至上的年代,百姓們所能享受到的利益實在少得可憐。但即便如此,能夠親身來到這裡,百姓們也已經很知足了。
許多人提前一天就來搶佔有利位置,一塊方磚上甚至都能站兩個人。放眼望去,東闕臺南方烏壓壓一片全是人影,怎麼也望不到頭,真可謂是夾死老鼠憋死蒼蠅,摩肩擦踵蔚爲壯觀。
人潮之中,臉帶熱切的百姓們不管認識不認識,都在私底下議論紛紛。雖然柳傾歌的名聲地位獲得了他們的認可,但無論從盤口還是討論聲中看來,沒有人看好這位來自大唐的後起之秀。
並非她不優秀,而是在所有人心中,鳳之瑤已近神話。
等待的過程令人折磨,卻也令人期待。而隨着一個個衣着考究、打扮得體的貴族紛紛落座,所有人只感覺心臟越跳越快。
他們知道,距離盛宴開始已經越來越近了!
在一雙雙焦急的眼眸中,一頂轎子忽然出現在了人們的視野中,順着單獨開闢的通道從西面緩緩而來。
早就迎在路口的報官清了清嗓兒,嘹亮地呼喊道:“大唐飛雪悅蘭閣柳傾歌到!”
來了,終於來了!
轎簾被拉開,百姓們伸長了脖子、瞪着一雙雙好奇的眼睛,無比迫切地想要一睹她的廬山真面目。
哪怕今天她輸了,也會成爲實至名歸的天下第二。
可是別忘了,她纔多麼年輕!或許用不了多久,她就會成爲真正的天下第一。
百姓們不無欣慰地感慨:能夠見證兩代“天下第一”的巔峰對決,這輩子也算值了。
“啪啪啪啪啪啪!”
爲了表示對鄰邦友人的歡迎,落座的大臣們紛紛起身,撫掌相慶,表達了齊國人民的熱情與禮節。在這些人的帶動下,百姓們也鼓起了掌。
掌聲雷動,震耳欲聾。
成爲場上焦點的柳傾歌帶着一臉從容的微笑,大紅色的舞袍和大紅色的脣,讓她在清純中透着一絲成熟的嫵媚。而那一頭無比醒目的雪白長髮,更是在一片紅色的掩映下,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
柳傾歌微微作了一福,算是對所有人的回禮了。繼而在接引官的帶領下,高昂着尖尖的下巴,儀態萬千地從所有人面前走過。
看到她這副從容自信的模樣,衆人微微有些恍惚。面對“天下第一”鳳之瑤仍能這般淡定,而且舉手投足之間都帶着一股高手風範,實在是難能可貴。瞧瞧人家這身段,這氣質,這屁股……不愧是大唐第一!
每個齊國人都有一顆驕傲的心,這股驕傲是稷下學宮與鳳凰臺給予的。他們頑固地以爲應該去捍衛它,保護它,在這種特殊情節的慫恿下,他們並不希望所有的光芒都被柳傾歌一人搶走。
所以,目送一頭白髮的絕代妖嬈步入場地,欣賞了她的卓越風姿之後,迫切想要挽回氣場的百姓們不約而同地想到了一個辦法。
隨着第一個人高喊出“鳳之瑤”的名字,呼喊聲很快便連成一片,讓大地都位置震動。
“鳳之瑤!鳳之瑤!鳳之瑤!鳳之瑤!”
震得人耳鼓生疼的吶喊,並沒有讓柳傾歌心智被奪。她的步履依然從容,那張明媚的俏臉上,甚至勾起了一絲絲笑意。
師姨娘,你在哪裡呢?傾歌現在……真的很想打敗你呢!
竹林,翠影搖曳。
一陣微風拂過,遮掩了破風的細微聲響。無數牛毛鋼針隱匿在空氣中,淬毒的針尖閃過淡紫色的光芒,直奔一片黑影而去。
而伴隨着“動手”兩個字,早已做好準備的許先對準鬼刺的額頭,狠狠擲出兩枚金錐,流光一般破風而入!
臨死之人都不會乖乖坐以待斃,鬼刺早知道他們會狗急跳牆,眼見二人雙手微擡,他立刻高高躍起,化成一團黑影。
鬼刺武功高強,不代表着鬼僕們同樣幸運。他們雖然也有所防備,但身手的高低決定了不同的命運。一片混亂中,六個鬼僕身中鋼針,淬了劇毒的鋼針入體,立刻換來了一片慘叫聲。
鬼刺堪堪落地,食指和中指間夾着一枚金色長錐,猙獰的鬼臉面具轉向兩道狼狽逃入竹林的身影,輕蔑笑道:“逃,你們能逃得出我的手掌心麼?”
唐安不知道能不能逃出生天,他的手掌心都是汗。
扔掉那空掉的暴雨梨花針,唐安和許先飛速在密竹間穿梭——當然,只是他自己覺得跑的很快而已。實際上,沒有任何武功根基的他異常笨拙,速度根本快不起來。只不過以唐大人的性子,萬萬不會把罪責歸咎於自己,只會在心中暗罵。
他媽的,誰把竹子種成這樣?千萬不要讓老子找到你!
鬼僕們哪怕武功沒有鬼刺高,但終歸是殺手。穿越複雜地形在他們眼裡,遠不像唐安想象的那麼困難。遠遠看去,一片翠綠之中,黑色的人羣與兩道白色的身影越來越近!
殺手殺人無聲。
最貪功的鬼僕緊握着寒光閃爍的青銅古劍,在竹身上用力一踏,整個人飛撲到半空中,對着一臉驚慌的唐安狠狠斜砍了下去。
唐安驚得魂不附體,乾脆撲倒在地順勢一滾,順手撈起一塊石頭,用力對着那黑色身影擲去。
“咔吱!”
劍鋒過處,青竹攔腰彎着,驚起飛雀無數。
鬼僕一擊未得手,反倒被石塊砸中額角,頓時鮮血飛濺。不過唐安這一倒,卻減慢了逃命的速度,幾十個鬼僕前仆後繼地圍了上來。
“唐兄!”
許先無奈回頭,一把將他拉了起來,抽出腰畔的軟劍,抖起一片劍花,穩穩送入了第二個鬼僕的咽喉!
眼看黑衣人越來越多,唐安臉色越來越難看。他再度掏出另一隻暴雨梨花針,伴着一陣“嗖嗖”聲,瞬間又放倒了好幾個鬼僕。
見他暗器如此凌厲,隨後追擊而來的鬼僕們倒是微微愣了愣,明顯放慢了追殺的腳步。
惜命如金,人之常情。功勞固然讓人眼紅,可也要有命享受才行。
但是綴在最後的鬼刺,卻不會跟他們臨陣退縮的機會。
他輕飄飄地跟了上來,恰逢身前一個心生懼意的鬼僕連連倒退,竟是撞進了他的懷中。
鬼刺反鎖住那鬼僕的肩膀,就像一個關懷下屬的領袖。
那人緩緩扭動脖子,白色的鬼臉面具看不出情緒,可微微顫抖的聲音卻透露出他內心的驚恐。
“大……大人……”
“你很怕死,是不是?”鬼刺淡淡道。
那人吞了口口水,卻訥訥地說不出話來。
“每個人都會怕死,但從進入‘鬼臉’的那一天起,我們就已經沒有回頭路了。爲了大齊,就算是死也死得其所。若是因爲怕死而抗命不從,那我們的存在還有什麼意義?”
鬼刺逐漸勒緊他的脖子,一步一步朝唐安的方向逼近。
“所以,誰若再敢退後一步,結果就會像他一樣!”
“不要!”
“叱!”
那鬼僕彷彿意識到將要發生什麼,拼命地掙扎起來。可在“四大鬼王”之一的鬼刺手下,他的反抗註定沒有任何作用。
青銅古劍在那鬼僕脖子上劃出一道殷洪的血線,鬼刺右手一送,失去生命氣息的屍體如爛泥般緩緩倒下。
所有鬼僕陷入短暫的沉默。該怎麼做,鬼刺已經用一條人命的代價教給了他們。所以,當他們再看向唐安時,彷彿真的變成了一羣厲鬼。
厲鬼索命,不死不休!
“他媽的,算你狠!”唐安吐了口唾沫怒罵一聲,連滾帶爬地繼續逃命。
他逃,是因爲身後一羣惡鬼陰魂不散;鬼僕追,是因爲背後還有閻王。
都是爲了活命而追逃,比拼的不再是求生意志,而是誰的技巧高明。
逃命本事高,遠走高飛。追殺技藝強,幸不辱命!
可惜,武功作爲唐安的先天劣勢,永遠不會成爲他與敵人周旋的根本。當鬼臉們藉助輕靈的身形圍成一個圈,唐安終於停下了腳步。
唐安面色凝重,手中的暴雨梨花針只能起到唬人的作用,內裡卻空空如也。
許先也好不到哪裡去。能穩坐飛天門第三把交椅,足以證明他武功之高。哪怕鬼刺鼓吹自己是勞什子“四大鬼臉”,他也有信心打的他孃的認不出他來。
奈何這不是單挑,而是一場實力並不均等的誓死搏殺。
“唐侯爺,不逃了麼?”
鬼刺笑吟吟地踏步上前,手中的青銅劍仍舊掛着殷洪的血跡,猶如他殺意澎湃的心。
待到和唐安相隔只有數米的距離,他忽然止住了笑聲,無比陰狠道:“既然不跑了,那你就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