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所有人都在滿世界找唐安的時候,他正躲在稷下學宮之中。
這或許是他來到齊國最爲輕鬆的兩天了——海棠的病有了着落,仙子的傷逐漸好了起來,而自己不用擔心危險突然降臨,不用思考如何完成使命。
但是他知道,該面對的東西總會去面對。所以他來到稷下學宮的當夜,便寫下了三封書信,讓許先偷偷捎下了山。
一封送給柳傾歌,告訴他並無性命之虞,叮囑她不必擔心。
另外兩封,則統統給了季晨。其中一封是讓他安排“復仇者聯盟”的兄弟,在比賽當日到東城門處。而另一封,是叮囑他找一辦事穩妥之人,親自將信送到唐齊交界的東翎衛處。至於信上寫了些什麼,卻無人知曉。
辦妥了這兩件事,唐安卸下了全部包袱,盡情投入到短暫的“假期”之中。偶爾得空調戲調戲“表妹”,抑或和重傷初愈的仙子姐姐溫存溫存,簡直快活似神仙。
唯一不爽的是,冷落情時常便會邀他一起品書論道,耽誤他與兩位絕色佳人談情說愛,實在是大煞風景。
對於情敵,唐安一貫不會給予好臉色,但冷落情卻毫不介意——人與人交心都有過程的嘛。聚溪方能成海,滴水都可穿石,哪怕“大舅哥”現在對自己有所誤解,但時間是最好的良藥,相信他一定會被自己的一片赤誠所打動。
到時候,只要他向“舅父”多美言幾句,海棠姑娘還能往哪裡跑?
懷着這種心思,可憐的大溼兄哪怕被唐安呼來喝去,卻始終帶着甘之如飴的笑容。偶爾遇見海棠,竟越看越是嬌豔欲滴,暗歎自己“未來的女人”真是美極了。
美好的時光總是短暫的。
在冷落情自作多情的幻想裡,在唐安與如花似玉的一對璧人如膠似漆的纏綿裡,在柳傾歌患得患失的夢境裡,在謝淵疑神疑鬼地猜忌裡,兩天的時間匆匆而過。
三月初一,衝虎,煞西,忌出行。
唐安很少看黃曆,卻悲催的發現每一次選的日子,都像是故意在和自己作對一樣。書院論學時如此,今天又是如此。
煞西,忌出行。這豈非是讓自己老老實實呆在學宮裡哪也不去?可面見齊王的機會可不是常年都有,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
面對這好不容易得來的機會,唐安不允許任何人阻止,不管謝淵還是劉恭都一樣!
他對着銅鏡,將漆黑的頭髮梳理的一絲不苟,修剪了修剪鬍鬚和眉毛。雖然仍舊穿着那身破舊的衣服,但經過打扮之後已經完全脫胎換骨,可先前的邋遢相比判若兩人。
他的目標只有一個——帥過冷鹹溼!
大清早天還不亮,唐安已經做好了準備。可打開屋門的時候,卻發現慕絨、藍海棠和許先已經等在了外面,甚至連冷落情都在。
“嗨,你們都起得這麼早啊——咦,冷鹹溼,你在這裡做什麼?”
前三人在他可以理解,因爲他根本就沒想過要隱瞞什麼:許先會作爲自己的保鏢,一路上保護自己的周全。而慕絨和藍海棠都是自己的女人,而且都是骨子裡及其倔強的女人。他表現的越坦然,纔會讓她們越安心。
冷落情絲毫沒意識到自己很礙事,溫和笑道:“冷某一向起的很早,本想在院中散散步,卻見慕姑娘和海棠姑娘結伴前來。冷某心中好奇,便一同跟了過來,沒想到唐兄竟然要出門——大清早的,唐兄是要去趕早集嗎?”
“對——啊!”見大師兄給了臺階,唐安哈哈一笑,順着他說道:“聽說城南早集熱鬧非凡,我想和許兄一起去湊湊熱鬧。”
冷落情好心提醒道:“唐兄,大集在城北。”
唐安心中一陣尷尬,忽的腦袋一轉,瞪了許先一眼,責備道:“許大哥,你怎麼打探的消息?若非今早碰到冷公子,咱們豈不是要白跑一趟?記住,做什麼事也馬虎不得。”
莫名其妙背了黑鍋的許先滿心委屈,但自知不能拆唐兄弟的臺,只好尷尬地笑笑:“我的錯,我的錯。”
難得有巴結“大舅哥”的機會,冷落情當即毛遂自薦道:“幾位人生地不熟,反正冷某閒來無事,不然就給兩位做個嚮導如何?”
“不必了!”
唐安和許先異口同聲道。
他媽的,去找齊王談判這種事,路上不知是否會遇到什麼波折。若謝淵賊心不死再設埋伏,我們兩人跑起來容易,但萬一不小心把這位金貴無比的大師兄送去見了閻王,魏中天還不和老子拼命?
唐安解釋道:“這個……我們四處溜達溜達,就不勞冷公子費心了。你嫂子和海棠還在這兒,若有什麼事,你留下也好有個照應。”
一聽藍海棠不同去,冷落情的眼睛當即亮了起來。這幾天她天天與“表哥”膩在一起,害的自己全無機會。難得有和女神獨處的機會,他怎能不欣喜若狂?
這點小心思,當然不能暴露在“表哥”面前。所以冷落情滿臉“遺憾”,嘆息道:“這樣啊……也好。”
終於搞定了這傢伙,唐安暗暗鬆了口氣。若是他知道冷落情做夢都在打藍海棠的主意,怕是拖也要把他拖下山。
慕絨靠近一步,道:“我和你一起去。”
冷落情眼睛更亮了,心中默默唸叨:答應她啊,這樣我就可以和海棠獨處了!快答應他啊!你他孃的還猶豫什麼?咦,我心裡剛纔是想到了髒話麼?
唐安並沒有遂了冷落情的心意,輕輕搖了搖頭,柔聲道:“你的傷剛剛好,安心在這裡養傷,等着我回來。”
慕絨皺眉道:“可是你……”
她話還沒說完,唐安便拉起她的手,微笑道:“我說過,從今以後我不會再讓你爲了我受到一點傷害,你不會害我食言吧?”
慕絨俏臉微微一紅,囁囁道:“我……我怕你遇到危險……”
這種話從一個像冰塊一樣冷的女人嘴裡說出來,讓唐安愣了足足好半晌。當看到她羞紅着臉避開自己的目光,才確定自己沒有聽錯。
這一刻,仙子姐姐在他眼中竟是如此可愛。
不過唐安當然不可能讓她一直牽掛,寬慰道:“你放心好了,許大哥的武功高強,更何況我還有暴雨梨花針傍身,不會遇到麻煩。更何況,之前遇到的危險足以引起朝廷的重視。這世上有一種東西叫做王法,懂嗎?”
慕絨抿着嘴沒說什麼,內心卻不以爲意。如果王法有用的話,還要捕快乾嘛?
見她不再言語,唐安終於鬆了口氣。扭頭看向藍海棠,發現她只是帶着一臉微笑,正含情脈脈地看向自己。
實現了從女孩到女人的蛻變,藍海棠看上去更有女人味。想想二人那些複雜經歷,唐安情不自禁地牽起她的手,道:“你......”
“我明白。”
藍海棠並沒有讓他爲難,而是淡然一笑:“我幫上你什麼,但我會在這裡靜靜地等你回來。你不會讓我失望,對嗎?”
見女人如此體貼,唐安心中大是感動,自信地笑道:“當然!”
冷落情眼中閃過一絲嫉妒:不就是去趕集嘛,怎麼說的好像生離死別似的?而且說話就說話,怎麼又拉起手了?
大唐什麼都好,就是親人之間動不動就擁抱拉手親嘴這一點實在不太好。
“等着我,我一定會回來!”
唐安握住藍海棠的大手微微用力,眼神留戀地在二女身上打了個轉,終於輕輕揮了揮手,豪氣干雲地大笑幾聲,伴着熹微的晨光向山下走去。
望着唐安步履從容的背影,慕絨臉上的擔憂之色更濃。可是真真虛弱感傳來,似乎在提醒自己:你現在非但幫不上他的忙,反而會成爲他的累贅。
“很擔心他,是不是?”
慕絨正想着心事,忽然聽到耳邊一個聲音問道。扭頭一看,藍海棠正帶着一臉狡黠的微笑,附在自己耳畔輕聲說道。
慕絨眼睛一亮,問道:“你有辦法?”
藍海棠笑道:“我沒有辦法,但至少我能見到他,不至於一直爲了他牽腸掛肚。”
說罷,她沒有再多解釋什麼,而是轉頭看向冷落情。
大師兄一直在默默欣賞她的側臉。橘紅色的陽光灑在她的臉頰,映着她長長的睫毛和勾起的脣角,使她看上去猶如女神,美豔不可方物。
莫得,他忽然和那雙美麗的眸子四目相對。意識到自己偷窺行徑暴露,冷落情尷尬地連連咳嗽,顧左右而言他道:“那個......貴國趕個早集都這麼麻煩嗎?”
藍海棠點頭道:“對啊,大唐很多事都和齊國不同,冷公子很不習慣吧?”
“不會!這種濃郁的親情,冷某可望而不可求。”冷落情說着,眼中帶着點點柔情道:“海棠姑娘放心,冷某會努力適應的。”
藍海棠並沒有聽懂冷落情話中的潛臺詞,漆黑的眼眸微微一轉,道:”對了,聽說......今天臨淄有一場盛大的比舞,我們大唐第一舞姬柳傾歌前來挑戰鳳魁鳳之瑤,是也不是?”
冷落情想了想,道:“確有其事。不過冷某一直醉心書卷,從未踏足煙花之地,對舞藝談不上了解,怎麼海棠姑娘對此有興趣麼?”
藍海棠點點頭道:“絕代雙姝聯袂獻藝,此等百年難得一遇的盛世,海棠的確好奇地緊。十年前兩位鳳門高徒的對決,我等無緣一睹,所以今日的巔峰之戰,海棠一定不會錯過。”
冷落情笑道:“既是海棠姑娘好奇,那不如咱們就一同前去。據說鳳大家放了話,邀全齊國子民接來觀賞。冷某不才,在這臨淄城多少有幾分薄面,可以給海棠姑娘行個方便。”
“如此,多謝冷公子了。”藍海棠微微行禮,拉起慕絨的手,巧笑嫣然道:“嫂嫂,今日咱們有眼福了。”
慕絨恍然大悟,暗道原來她是想直奔東闋臺,若是在那裡能見到唐安,自然也就放心了。滿是欣喜地點點頭,笑道:“好。”
海棠要和嫂子一起去?說好的單獨約會呢?
冷落情徹底傻眼了,目送一對如並蒂蓮花一般的女子有說有笑地向馬廄走去,只餘下一臉苦笑。
夫子啊,你教我《四書》、《五經》,教我仁義道德,教我君子之道,卻唯獨沒有教我該怎麼泡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