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安腳下的這片土地,名義上是大唐的領土,但實際上卻相當於大唐與夏國之間的緩衝地帶。
因爲太過貧瘠,加上人煙稀少,很少有人願意在這裡生活,越往西走,入目的景象越是荒涼。
日落黃昏,龜裂的黃土地散發着白天吸收的餘熱,晚霞將大地暈染上了一片丹紅,徒增一片淒涼的美。
“籲!”
停下馬車,唐安站起身來回頭看看,一眼望不到邊際的荒原上再也看不到夏國士兵的影子,這才拉開車連,將比比護提了出來。
唐安沉下臉來,道:“胖子,我問你,你們夏國到底來了多少兵馬,都分佈在哪裡?”
比比護一臉苦相:“鬼見愁大英雄,不是比比護不想告訴你,而是真的不知道啊!比比護只是收到命令,讓回回族的勇士沿着這條線佔領平昌,再在四周搜尋戰凌雲殘兵的下落,其他的統統都不知道。”
“媽的,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唐安拿起寬刀,又作勢要砍了這貨。
比比護嚇得哇哇大叫,嘴裡蹦出一連串夏國話。唐安皺眉問道:“他說了些什麼?”
蘇媚兒一臉不屑,道:“他在祈求沙漠之神保佑。”
這個貪生怕死的傢伙,死到臨頭了都不肯開口,看來真的是什麼都不知道了。
唐安嘆了口氣,知道再也沒法套到更多有用的情報,踢了他一腳,道:“你可以滾了。”
比比護睜開雙眼,一臉茫然,彷彿不相信唐安會這麼輕易放了他,怯怯地問道:“您…不殺比比護了?”
“我這個人做事一向很有原則的,無緣無故殺人,豈不壞了我中原奇俠的美名?——我在等待你犯錯誤。”
唐安嘿嘿一笑,道:“如果你不遵守諾言,那麼就找到了殺你的理由。咦,似乎還差一具乾屍就湊夠一千具了,你想成爲第一千件收藏品麼?”
比比護趕忙搖頭,信誓旦旦地道:“鬼見愁大俠放心,比比護一定會善待大唐子民!”
“唉,想要多一件抽藏品怎麼就這麼難呢?”唐安撓撓頭,道:“還不快滾?”
“好,好,比比護這就滾!謝謝鬼見愁大俠!”
那比比護一邊磕頭一邊後撤,臉上帶着劫後餘生的喜悅。似是怕唐安反悔,退出去三四米以後竟是跑的飛快,讓人根本無法和他那肥碩的身材聯繫起來。
慕絨出了車廂,看着很快變成一個小黑點的比比護,皺眉道:“這人殘害我大唐百姓,爲何不殺了他?”
唐安搖搖頭,道:“一個豬一般的對手,於我們而言是一種幸運。如果夏國盡是如比比護這種草包,那待彭將軍大軍過境,收復失地便容易得多了,唉!”
輕輕嘆息一聲,唐安有些苦惱地低下了頭。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戰凌雲老將軍縱橫西域多年,絕非徒有虛名之輩。連他這邊陲主帥都兵敗逃亡,可見夏國大軍之中絕對有驚才絕豔的天才人物。想要破眼前的局,看起來不太容易啊!
忽然想到了什麼,唐安擡起頭來,道:“媚兒姑娘,你方纔說認識一個叫莫凌圖的傢伙,他是什麼人?”
蘇媚兒也不隱瞞,道:“莫凌圖是鐵勒王最寵愛的兒子,年紀輕輕卻纔華橫溢,連夏王都對他推崇備至。奴家覺得,此次夏國大軍出動,他應該也在其中。”
唐安點了點頭,原來是個夏國高富帥。不過這一切都是蘇媚兒的猜測,做不得準。
慕絨看了看漸漸西落的太陽,問道:“咱們現在怎麼辦?”
唐安沉思片刻,道:“戰老將軍兵敗的消息,必須要送出去。但現在我們應該已經陷入了夏國部隊的包圍圈中,自身都難保。加上比比護派人四處搜索,你們兩個又是一等一的大美女,這些都是難題。爲今之計,咱們現在只好從小路走了。”
小路?這裡地勢平坦一覽無餘,哪裡有所謂的小路?
唐安遮着額頭,四下張望一番,心裡也在暗暗覈計。
夏國的軍隊已經打到了平昌,西面的路肯定走不通了。轉道西南去往大沼澤,看來這一路上絕對不會平靜。既要去找到最後一味藥,又要把夏國大軍來勢洶洶的消息放出去,一路上還要躲避四散尋找戰凌雲那支殘兵的夏國軍隊,真是困難重重。
不過就算再苦再難,也只有咬着牙走下去。一路走到這裡已經非常不易了,原路折回肯定不現實,而且慕絨爲了給慕驚鋒治病,也絕對不會就此放棄。唐安嘆了口氣,暗歎自己果然天生苦命。
思索半晌,唐安終於下定決心,道:“咱們往南走。”
“往南?”蘇媚兒秀美蹙起,有些疑惑地看了慕絨一眼,似是對他們的目的地越發好奇起來。
“你說往南,咱們就往南。”慕絨沒有一點表情,擡頭看了看天色,道:“天色也不早了,先生火住下吧。”
“不能生火。”唐安搖了搖頭,“方纔你們也聽那比比護說了,平昌的士兵全部被派了出來,咱們不能暴露目標,徒增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蘇媚兒神色一黯,道:“都怪媚兒不好,沒想到比比護居然敢打媚兒的主意,非但沒能幫上你們,還害的大家要戰戰兢兢地小心度日,唉。”
“事情牽扯到國家之間的利益,這並非一兩個人能夠扭轉的,媚兒姑娘不必介意。”唐安安慰道,“爲今之計,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眼下四周連個遮擋也沒有,夏國部隊路過此地,咱們根本無處可藏。先往南走一段,待到天黑之時,看能否找到適合的棲身之所吧。”
這樣的問題兩個女人根本沒有發言權,自然以唐安的意見爲主。見天色不早了,二女乖乖上了馬車。
剛要進車廂,慕絨頓住身子,道:“唐安。”
“嗯?”
“謝謝你。”
慕絨面色有些古怪的說道。以她冰冷的性子,能主動向人道謝,實在太不容易了。
許多話聽起來簡單,但其中包含的意思卻很複雜,就好像慕絨剛剛說的三個字一樣。
一個從大雪山初入江湖的女人,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沒有門路,只有一個陌生人和她分享了不能對任何人提及的秘密。這個陌生人不欠她什麼,卻願意不畏艱難地和她一起來着步步爲艱的荒蕪西域,如果不是她表達感情的方式太有限,恐怕想要對唐安說的不僅僅是這三個字。
唐安聽懂了她的意思,所以先是一愣,繼而微笑。
他和慕絨之間的關係很難說的清。如果沒有慕絨,或許他不會像現在這樣身陷險地,但同樣有可能和柳傾歌天人永隔。或許在慕絨眼裡並不困難的小小舉動,在唐安眼中就變成了天大的恩情。
這份恩情,值得他赴湯蹈火。
唐安笑着從懷裡掏出剩下的兩根早已不復從前潔白的羽毛,輕輕晃了晃,道:“不用謝,報酬你已經付過了。”
慕絨道:“不管能不能找到赤蛛,我給你的報酬都有效。”
“真的麼?”唐安笑嘻嘻地掏出一根羽毛,道:“仙子姐姐,我的第二個願望就是…再要三個願望。”
“好。”慕絨淡淡道。
咦,不會是我聽錯了吧?唐安眨眨眼,道:“你不是騙我的吧?”
“我從來不騙人。”慕容道,“只要你能接我三招。”
唐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