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公子!慢走!記得幫小人多多美言幾句啊!”
順河逐漸遠航的河監船上,曹鵬還在不住地揮手道別。早已上岸的唐安面帶微笑,心裡免費送給這傢伙兩個字:白癡。
如此輕易地掏出了固若金湯的長安城,唐安心中不免有些小得意。不過他知道,讓那小廝高喊雲頂樓的宣傳口號,雖然能夠暫時轉移陳通等人的注意力,卻拖延不了太長時間。等到陳通意識到自己被騙了,目標肯定會轉移到漕運上來,若是快馬加鞭,很可能會在下一個渡口攔住自己。所以駛出長安沒有多久,唐安便要求下船。
河岸旁邊,是一個寧靜的村落,這些村民大都是靠着往長安城運送蔬菜水果過活,日子過得倒也舒坦。唐安知道眼下雖然暫時安全,卻還沒有徹底擺脫危險,當即進了村子找了一輛馬車,又花錢買了一車清水乾糧,繼續朝西面趕去。
越往西走,給人的感覺便越荒涼。
大唐富庶在中原,西面因爲夏國不時侵擾,導致百姓民不聊生。除了祖祖輩輩紮根在這片土地上的子民根深蒂固地土地意識,一直生活於此不肯離去之外,但凡有點本事的人都會選擇遷往中原。
據說在這西域官道上,最常見的人有三種:一種是頭上包着汗巾唱着陝西民歌的農民,一種是駕着馬車往返於夏國和大唐之間做買賣的生意人,再有一種就是土匪。
漢朝時期,因爲絲綢之路架起了東西之橋,商隊如織,胡客遍地,貧瘠的黃土地上時常能看到騎着駱駝、帶着大筆貨物的異鄉客。但隨着夏國崛起、長安沒落,來大唐做生意的人越來越少,土匪們的日子越來越不好過,有的改行做了裁縫,有的老老實實回家種地,原本聞名遐邇的“關中遍地匪”,如今已經快要絕跡了。所以唐安三人一路走來,倒是沒再遇到什麼麻煩。
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蕭關逢侯騎,都護在燕然。
不知道走了多少日夜,長安的繁華早已成爲昨日黃花。今時今日所能看到的,只有一片黃色。
光禿禿的坡原,龜裂的土地,放眼望去盡是一片黃凸凸的景象。一望無垠的天空不見一片雲彩,只有似火的驕陽孤零零地掛在天上逞威風。被烘烤的大地就像是火爐一樣,連偶爾的一陣微風都帶着熱浪,不見一絲涼爽,夾雜着塵沙撲在唐安的臉上身上,讓他看起來就像個泥人兒。浹背的汗水乾了又溼溼了又幹,在衣裳上圖上一片片鹽漬。不要說人,連那拉車的駿馬都耷拉着腦袋,顯得毫無生氣。
唐安舔了舔有些乾裂的嘴脣,暗暗咒罵着西域的鬼天氣。白天熱的像蒸籠,晚上又冷的像冰窖,這種日子簡直沒法活了。
晃了晃早就空了的水袋,他心中暗暗着急。一連幾天下來,入目的盡是無盡的黃土地,沒有村落,沒有人煙。車上帶着的飲水都快要喝光了,每一滴水都無比珍貴。想想起先兩個愛乾淨的女人還用水梳洗打扮,讓唐安實實在在體會到了什麼叫敗家娘們兒。
前沒有村,後沒有路,在這片杳無人煙的土地上,給人的感覺只有疲憊和絕望。唐安擡頭看了看赤炎正盛的豔陽,暗歎照這麼走下去,莫說要找到大沼澤,能不能活命都是問題。
“唐公子,喝口水吧。”
正在兀自憂愁,忽聞身後傳來柔媚的女聲。蘇媚兒俏生生地拉開簾子,把水袋遞到了唐安手裡。
此時的蘇媚兒也沒有了原本的風華之姿。馬車外面熱,裡面更熱,就像是桑拿房一樣。薄薄的衣衫被汗漬浸溼貼在身上,將她動人的曲線顯露無疑,一縷鬢髮混合着汗水粘在耳畔,再搭配上那一雙魅惑天成的雙眸,只怕是個男人就忍不住色心大動。
唐安也是男人,不過此時卻是一個只剩下半條命的可憐男人。蘇媚兒哪怕再性感誘惑,也跟拋媚眼給瞎子看差不多。
“謝謝。”他懶洋洋地結果水袋,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小口,嗓音沙啞地道:“我們還有多少水?”
“所剩不多了,奴家和慕姐姐把剩下的水都儲存了起來,分配好了每天的份額。如果節省一點的話,還能喝兩天。”蘇媚兒道。
“兩天?”唐安伸出兩根指頭,內心充滿苦澀。
“是有點少,但是奴家相信以唐公子你的聰明才智,這點問題是難不倒你的。”蘇媚兒輕輕一笑,坐在了唐安身邊,道:“咱們還有多遠才能找到水源?”
唐安苦笑着指了指蒼茫的天空,道:“這個問題不能問我,只有老天爺才知道。”
“唉!”蘇媚兒嘆了口氣,道:“我們會不會死在這裡?”
唐安道:“媚兒姑娘,雖然我們不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是你這麼迫切地希望和我同年同月同日死,是不是對我有什麼企圖啊?”
“不好意思,奴家年紀輕輕,現在還不想死。”蘇媚兒輕“啐”一聲,忽然又笑了起來,一雙眼睛就如同兩輪彎月。道:“唐公子,到現在你還不相信命運一說麼?”
“我實在搞不懂,你年紀輕輕,爲什麼總把未知的未來交託給命運?如果命運現在讓我強暴你,你是不是不會反抗?”唐安反問道。
“這不叫命運,而是你的色慾之心作祟。”蘇媚兒笑道,“不過媚兒知道唐公子只是說說而已,你比那些道貌岸然的僞君子相比要坦誠的多,毫不掩飾自己的喜惡,就算無恥都會無恥地光明正大。就像現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你還能如此樂觀地調戲媚兒。這一點上媚兒還是很佩服的。”
他媽的,這到底是表揚還是批評?唐安笑了笑,道:“蘇姑娘,我很嚴肅地告訴你,請你以後不要再表揚我。如果一個人連一丁點缺點都沒有,那他的人生也便沒有追求了。”
蘇媚兒道:“說到追求,你的追求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