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傷了一個工人而已,賠禮也不成,賠錢也不成,一定要大老闆出面才行,這倒真是奇了。
唐安低頭想了想,道:“龐老,這事你和老爺說過麼?”
“若是這等小事我等都處理不好,還需讓老爺親自出面,那豈不是讓人笑話!”龐淳佑說着,拍了拍唐安的肩膀:“老夫知道小友你一向足智多謀,而且身爲雲頂購物中心大掌櫃,說起來身份比我還高。老夫考慮再三,決定先來找小友你覈計一番,看看有沒有什麼辦法。”
這老狐狸,明明自己怕擔責任,偏生說的這般好聽。不過他有一點說的很對,自己既然是大掌櫃,有些事情想躲也躲不了。
唐安沉思一會兒,喃喃道:“這件事根本算不得什麼大事,但卻處處透着蹊蹺:我們的人打死都不承認下了重手,他們的人卻偏偏又傷的很重…奇怪,真是奇怪。龐老,你實話告訴我,魏見凌知道你是這項目的實際話事人麼?“
龐淳佑笑笑,道:“不瞞小友,老夫在道上還是有幾分名氣的。想當初老夫走南闖北的時候,那魏見凌還未出世呢。“
“這麼說來,他明明知道你足以作出決定,卻還不肯罷手,一定要見見老爺才行。但他就算是個傻子,也應該清楚以老爺的身份,必定是不會爲了這樣的小事出面,那爲何還要一意孤行呢?”
唐安又陷入了沉思。
受傷的工人…前來興師問罪的魏見凌…不接受賠償…一定要見程雲鶴…不見到人不讓動工…
這幾條線索一一從腦海中閃過,唐安似乎把握到了什麼,卻總是說不清楚。
這魏見凌,到底想幹什麼?
不知道過了多久,馬車漸漸緩了下來。
龐淳佑掀開窗簾往外看看,道:“小友,我們已經到了,咱們還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唐安沒有理會,而是閉着眼睛仔細冥想。驀地,一道靈光從腦海中閃過,唐安頓時將這幾條線索串聯了起來,臉上露出一絲恍然的表情。
嘴角噙着一絲微笑,唐安心中暗道:魏見凌啊魏見凌,你這一石數鳥的好計,當真是好算計!
“龐老放心,這事不必驚動老爺了。”唐安自信地笑笑,道:“有我在,這事很快就會搞定。”
龐淳佑眼裡閃過一絲驚訝,以自己的本事想了一下午都沒有解決之策,這小子短短一會功夫就想到辦法了?當真是奇怪。
“哦?不知道小友有什麼妙計?”
“事不宜遲,待會兒我自會解開謎團,釋去龐老的疑慮。咱們還是先過去看看吧。”
“對,先解決麻煩要緊。”龐淳佑趕忙說道。
幕夜降臨。尚未完工的雲頂購物中心在漫天繁星下,如同一隻傲然挺立的巨獸一般。此時門前火光點點,竟已聚集了一大羣人,放眼看去,都是一些穿着破爛棉袍的工人。
工人們舉着火把,涇渭分明的各站一邊,分成了鮮明的兩個陣營。不過氣氛看上去並不和睦,雙方手裡都拿着竹竿、木棍,大有一言不合就會大打出手的架勢,與人一種劍拔弩張的氣氛。幾個站在最前面的工人相互瞪着牛眼,在火把的映襯下,表情看上去異常猙獰。
玉龍軒一邊,人羣當中站着一個一身錦袍的玉面公子,自然就是魏見凌了。
“本公子沒時間跟你們瞎耗,識相的趕緊讓開路,我等暫行進屋候着,什麼時候你們大老闆來了,我再與他好好評評理。”
雲頂樓這邊,站在最前面的是一個一臉憨厚的敦壯漢子,看起來是龐淳佑的心腹。不過他顯然不是魏見凌的對手,自知己方不佔道理,臉上泛起爲難的表情,道:“魏公子請稍等片刻,我家老爺稍後就到。”
“哼,你這句話說過幾遍了,當我是三歲孩子麼?”魏見凌拂袖怒道,“我告訴你,時下天氣尚寒,我們趙五又身受重傷,若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你們擔待得起麼!到時候可就不是打人這麼簡單了,而是傷人性命!殺人償命的道理,我想你們應該知道吧?”
雲頂樓的工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一絲害怕。若是那趙五死了,這可是殺頭的大罪。難不成爲了一道“守門”的死命令,大家要把命都賠上麼?
人羣之中,一個穿着厚重棉袍的少年滿臉委屈,衝出來大聲道:“我根本沒下狠手,他不可能傷的這麼重,他…他分明是裝的!”
魏見凌冷笑道:“大牛是吧?下沒下重手本公子無需多言,人就躺在這兒,你還想抵賴不成!”
那叫大牛的少年看起來像是快要哭出來,被魏見凌一番質問,卻不知該如何辯駁,只是喃喃道:“我沒有…我真的沒有!”
“喲,魏公子好大的威風啊,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幾天不見,看起來又帥了幾分啊!”
唐安生來就有一副好嗓子,此時大聲喊將出來,頓時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
雲頂樓的工人們正左右爲難,見龐淳佑和一個家丁模樣的人一同趕來,頓時大喜過望。
那領頭的漢子激動道:“掌櫃,你總算回來了!我們快頂不住了!”
龐淳佑面無表情的擺擺手,看了唐安一眼,那意思是全憑着小書童做主。
衆人順着他的目光一看,見來人不過是一個少年,臉上始終帶着壞壞的笑容,走起路來吊兒郎當的沒個正形,穿着一身下人的衣服,還歪歪帶着一個褐色小帽,怎麼看都不像是能解決麻煩的主兒。
雲頂樓的工人們心又沉了下去。敢情掌櫃消失了半天,沒請來老爺不說,反倒請來了這麼個小書童。那魏見凌一邊又是氣勢洶洶的來興師問罪,這該如何是好?
魏見凌對唐安一點也不陌生,相反,還有着深刻的印象。
當日去程府提親,便是因爲這個小書童而大大丟了面子。和程採和立下的這個豪不平等的賭約,也是因爲這個傢伙,想不到在這樣的場合竟然又見到他。
魏見凌“哼”了一聲,道:“你算什麼東西,識相的快些把門打開,我等進去等程叔叔給個說法。”
“魏公子,別這麼大火氣嘛。有什麼事坐下來談談不好麼?”唐安左右看看,故作驚訝的大叫一聲,道:“哇,這麼多人,難道是要來打架的麼?你們還傻站着幹什麼,趕緊報官啊!”
雲頂樓的人一臉的尷尬,像看白癡一樣看向唐安:龐總管找了半天,居然找了這麼個蠢貨,竟然連形勢也看不明白。他不來還好,來了之後不問前因後果就亂說一氣,頓時讓雲頂樓一方陷入了絕對的劣勢。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這一次,看起來要出大麻煩了。
一聽唐安說要報官,玉龍軒的人哈哈大笑起來。魏見凌嘲諷地笑道:“好啊,你倒是去啊!就算你不去,本公子也是要報官的。”
“你也要報官?這倒真是奇了。”
唐安一臉疑惑,湊近幾步“低聲”說道:“魏公子,難道你是因爲上次在街上強行逼那小妞和你相好的事兒,心中不安想要自首麼?這可萬萬不可啊,這事兒一旦傳出去,你讓魏老闆面子往哪擱?咦,你怎麼表情臭臭的,難道我猜錯了?唔...我知道了!一定是上次去窯子,那無證上崗的窯姐染病卻不告訴你,反而害你得病的事。報官也好,青樓的確應該治理了。”
“夠了!“魏見凌聽得臉色越來越白,這混蛋往旁人身上抹黑的手段他早已領教,趕忙大吼一聲,阻止這廝繼續往自己身上扣屎盆子。
最可恨的是這個混蛋故作和自己說悄悄話,偏偏聲音又大到可以讓所有人都聽到。
這個混蛋,真是欺人太甚!
周圍諸人聽唐安說的有趣,頓時哈哈大笑起來,連玉龍軒這邊的人也都捂着嘴苦苦忍耐,想笑又不敢笑,一張張黑臉漲的通紅。
“難道還有別的什麼我不知道的?”唐安眨眨眼,一臉無辜道。
魏見凌臉色沉了下來,道:“我告訴你,莫要再胡說八道拖延時間。本公子耐心有限,你若再不開門,我立刻就去報官!”
唐安嘴角揚起一絲弧線,似乎根本不擔心魏見凌的威脅,問道:“魏公子,你確定要去報官麼?”
不知爲何,看他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樣,魏見凌反而有些心虛。咳嗽一聲道:“本來下人們之間小打小鬧也算不得什麼大事,但是你們雲頂樓的人居然下手如此之重,將我的人打成這樣。本公子若再不替他們討個說法,只怕以後會寒了所有人的心。本來看程叔叔的面子,我只想私下處理,不想把事情鬧大。奈何你這惡奴如此蠻橫,本公子就算得罪程叔叔,也要在公堂上討個公道了!”
地下躺着的那個叫趙五的工人已經是奄奄一息,臉白如紙,看起來不像是裝的。若是真的鬧到公堂上,雲頂樓自然討不得半點好處。下人們不由得對唐安怒目而視,說道:“你快些走吧!莫要再來添亂了!”
“就是,解決不了問題,反而就會火上澆油!”
“什麼東西,一個下人而已,你能代替老爺做決定麼?”
工人們你一言我一語,氣憤難填的要趕走唐安。龐淳佑大吼一聲:“肅靜!你們可知這人是誰麼?他便是咱們雲頂購物中心的大掌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