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雨依舊還是下個不停,有風吹來的時候夾着雨滴甩進了後院內,灑上了他身後的衣襬,可他卻像是恍然未覺一般,任由他去沾溼、任由他去澆灌。
些許時間過後,有辛辣刺鼻之味傳過來,夏正文端着那剛剛熬好的草豆蔻薑湯的藥端了過來,看着一直坐在夏盼兒榻前的薛洛宇擔憂說道:“王爺,這小事還是讓下官來做,您還是去歇着吧。”
夏正文在看到薛洛宇抱着昏迷的夏盼兒進來的時候心裡就已經慌亂的不得了了,可是有薛洛宇在她的身旁,他又不敢上前打擾,甚至還聽到薛洛宇帶來的話,便不敢再耽擱就下去熬藥了。
在熬藥的時候他的心裡就一直擔憂着夏盼兒,擔憂着她是否如那些病人一樣,或許更重,或許較輕,如今這藥已經熬好,他又怎捨得不多陪着自己的女兒?又怎能扔下自己的女兒不顧呢?
這些年,他欠她太多了。
“我來吧,我想陪着她。”薛洛宇從位子上站起,他的視線一直沒有離開夏盼兒的方向,伸手接過夏正文手裡的藥碗又重新坐了回去。
他一刻也不想離開她,他自然是要陪着她。
看到薛洛宇的動作,夏正文也不好再說些什麼,只是最後深深的再看了一眼那躺在榻上,正自顧閉着眼的女子,便就退了下去,他還要去看看別的生病的人,不然病人沒治好豈不是辜負了自己的女兒。
這裡,就留給他吧。
夏正文腳步快速的走出後院,如今能不讓自己心存擔憂的的方法就是讓自己忙起來,他朝着前院走去,只見到已有不少自告奮勇的人幫忙着去熬端藥來,一個一個的幫忙着分遞過去。
不少人接了這藥前都是疑惑的看了一眼這橙黃色的藥汁,再聞聞這奇怪的味道,然後又小心的幫着中毒的人餵了下去。
有些人餵了之後,夏正文就走過去把着那人的脈搏看看是否有差,不過須臾那脈搏竟就還是發生了變化,慢慢的額有了原先的暴躁,而是和普通的脈搏差不多,夏正文震驚的同時又多看了幾遍那生病的人,最後纔看着生病的家人欣慰道:“差不多了,回去再多喝一碗,大概就會好了。”
那婦人一聽忙哭着道:“謝謝大人,大人大恩大德沒齒難忘,民婦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那婦人說着就要跪下去,夏正文連忙伸手去阻擋“唉,你這是做什麼?我們身爲醫者最重要的就是治好你們的病,你們病好了就是對我們最大的感謝了,快些回去照顧好你家男人。”。
那婦人又接連道了幾聲謝才擦着淚水繼續坐回去看着她家的男人。
接着他又去看了幾個人,都是和第一個的變化一樣,都是在慢慢的好轉,他往着空地處走了幾步,伸手接過天上落下的冰涼雨水,眼裡欣慰之光愈加旺盛,也裝滿了滿滿的思念和回憶之情。
每到這個時候他就異常的思念他的妻子,那個如花一樣美麗、如水一般溫柔的女子,可她早已離他遠去,獨留他一人存活於世,其實是何其之苦,這樣的痛苦的折磨在每日午夜夢迴的時候更甚。
那像洪水猛獸一樣的思念、像滾滾大浪的思念沒有商量餘地的席捲着他的腦袋,讓他每日思念不得終,讓他淚流不盡,而讓他覺得有些欣慰的是他和她的女兒,總算是成才了,總算在沒有他的時候也能做到好好照顧自己。
夏盼兒如今的醫術已比他高了許多,這樣他就不用多餘的去擔心她,這樣他就可以很放心了。
“夏大夫夏大夫,你來看看我們家的。”身後有人聲音響起,他回神收好自己的思念,換上他平日的神情轉身快速的朝着那人的方向走去。
薛洛宇細心的替她喂完藥,細細的擦去她滑落嘴巴的藥汁,看着她依舊眉目如畫,只是不怎麼鮮活的模樣,他輕聲說道:“我帶你回家可好?”
她沒應,可他璀然一笑伸手到她的膝下和身下將她輕輕的抱在自己的懷裡,擡眼看了一下立起的圍牆不過一個運功跳躍就消失在了這個濟民堂的後院,往着榮王府疾步而去。
夏正文再次進來的時候就只是看到空空的後院,沒有榮王、沒有他的女兒,他只能低頭悄悄嘆出一口氣,轉身有些疲憊的朝着外面走去。
既是不需要他,那他便就幫忙別人。
因着這個毒只是引夏盼兒出門的一個藉口,所以城內中毒的人並不是很多,只是比平常多了一些,經過夏盼兒的以身試毒所想出的藥方也已治好了當時的生病之人,當衆人得知是榮王妃出手相救時,都忙在虛無的地方進行着自己心裡的道謝。
只是有一男子,主動的上前請罪,說是自己心中過意不去,害了王妃也受了磨難,薛洛宇聽完,就讓人招呼了他回去。
在第二日的時候天突然就放晴了,明晃晃的暖光照耀着大地,城內又像是以往一樣,人逐漸的多了起來,只是去濟民堂的人明顯的也會比去其他藥堂的人來的多,他們心裡都知道在危難時刻,誰更靠譜。
文樂帝在聽說是夏盼兒想出藥方,甚至還以身試毒的時候,心中的震驚已無法用言語表達,最後通過與衆大臣的商量決定給夏盼兒發放一個金牌,可由於夏盼兒還未醒來,所以文樂帝決定這個頒獎的時間將會無限期的往後推延,直到夏盼兒能起身去領金牌爲止。
衆大臣連聲稱好,對於文樂帝的舉動,夏正文無疑是最高興的,雖然他不大瞭解自己的這個女兒,可也大概知道她會喜歡什麼樣的一種東西,這金牌與醫者而言已經算是最大的榮耀了,雖然是比不上他御醫的地位,卻在名聲上會贏過他許多。
說來也怪,當日生病的人都已痊癒,可只有夏盼兒沒有醒來,到今日已是足有三日未醒了,夏正文來看過只說這脈搏已經恢復正常了,至於爲什麼沒醒卻想不出一個好的說辭,薛洛宇因此而生氣得就把夏正文給趕了出去。
連續又看了許多的宮醫皆是表示自己沒有辦法。
薛洛宇照舊將這些人都給趕了出去,可他自己也因爲這個消息而變得有些憔悴不堪,終日的只守在夏盼兒的牀前,無論誰來都不離去一步。
“王爺,您還是先吃一些東西吧,小姐若是醒着,肯定也不願意看到您這副模樣的。”紫菊站在門外,面上的淚漬未乾,眼眶依舊紅着顯然是在爲着夏盼兒而傷心着,她的手裡提着一個食盒勸說着在屋內的薛洛宇。
那日她從自己房間裡醒來的時候,夏盼兒就已經是如此的模樣,她也很是擔憂,也很想親自去找自己的小姐、也想守着自家的小姐,可王爺不讓、不許,她就只能每日的做些小菜想給薛洛宇吃,可那人又不吃。
這讓她着急,卻也沒有辦法。
“滾!”屋內傳來聲音,依舊如前幾次一樣,都是這樣的一個字,冷冽、憤怒、沙啞,彷彿所有的不好情緒全都灌進了這樣的一個字裡面,讓她害怕又擔憂。
饒是她做好了準備,可聽到這個字的時候還是有些恐懼的後退了幾步,寂言在她的身後扶住她低聲道:“還是讓王爺呆着吧,如今只有王妃纔有法子勸着王爺。”
紫菊看了一眼寂言,由着他的話語退了下去。
房內,有些凌亂,薛洛宇就躺在夏盼兒的身旁,面上鬍渣子明顯,模樣憔悴,嘴脣也發白、發皺像是許久未喝水了。
他的手攬着夏盼兒的肩膀,輕輕地拍着她的手臂說着話:“你怎麼還不醒?是在怪我嗎?怪我那日沒有早點的去找你、怪我沒有一直呆在你的身邊、還是怪我沒有幫過你,還是一直的讓你一個人受傷?如果你真是怪我,那就請你給我痛快的一刀,然後你醒來好嗎?”
他自嘲的笑了一聲從懷裡拿出了那一個粉色的荷包,他好像能想到她坐在窗臺下拿着針線笨拙的繡着荷包的模樣,想着她的眉頭肯定皺的很深,想着她的眼睛肯定也眯的很小,肯定也是經常的不小心把針刺在自己的手指尖裡面,可就是這樣笨笨的一個女子就讓他記得很深,也讓他愛的很深。
“你看,這荷包我一直帶在身上,每次離開你我都會輕輕的摸着它就好像是能摸到你一樣,你知道我爲什麼想要這個粉色的嗎?因爲粉色的是你的,而你是我的,所以我就要這個粉色的,我就是想要你。”
他緊了緊抱着她的手,側過身子在她的額上落下一吻,然後垂下眸子看着懷中的女子問道:“你不是喜歡打我嗎?不是喜歡掐我嗎?我保證以後你掐我我不躲了、也不喊疼了,我也不躲了,以後只要你難受了就請隨意的蹂躪我,我再也不會有一點的不願了好嗎?”
只要你能醒來,受多少的磨難我都願意,只要你醒來,我什麼都願意。
可是你爲什麼還願意一直這樣不醒?是想看我難受、還是想看我變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