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高處,就能活下來。
人生,也正是如此。只有最高的地方,纔會以最強的名義活下來。只是,高處不勝高,越高的地方,反而越加的寒冷。而他,有懷中的她,已經足夠了。
“小乖,你沒有睡吧,我聽你的話,不會睡着的。”玄寒的聲音迴盪着,那高大的身子早已經變得僵硬,一步步朝着前方走去。
她的意識已經漸漸的模糊了,耳邊,是玄寒的聲音,他,到底在說什麼?哭累了,疲倦了,只想靠在他的胸膛上睡一覺,這樣就算是醒來後,也依舊會在他的懷中。
“小乖?”緩緩低下頭來,看着那全身冰冷的人,玄寒已經做不出任何的反映,緩緩將手從她的腦袋上抽走,卻是因爲太過用力的原因,那慘白的大手被她那柔順的秀髮割出道道傷痕。
顫抖着的大手朝着前方虛空一抓,那一粒火紅色的丹藥已經出現在手中,濃郁的香味迴盪開來,若是冰霜華還是清醒的,一定會知道,眼前的丹藥,就是她曾經所煉製的。
輕輕扳開冰霜華的小嘴,將那丹藥塞進她的口中。玄寒看着懷中的人,伸手將丹藥取了出來,這裡的溫度,實在太冷了,冰霜華就連嚥下丹藥,都無法做到了。
輕輕將丹藥咬在口中,那四周的冰水更加洶涌了,迅速蔓延過玄寒的大腿。雙手環抱住冰霜華的腰肢,玄寒摸着她的小腦袋,那長長的睫毛上早已經佈滿了冰雪,含着那丹藥,輕輕吻在那冰冷的柔脣上。
撬開那香甜的嘴脣,舌尖輕輕一帶,玄寒已經將那丹藥喂入冰霜華的空中,舌尖一頂,那丹藥已經順着冰霜華的口腔,滑落了下去。沒有鬆開那可口的小嘴,玄寒溫柔的吻着那熟悉的脣瓣,帶動着她的小舌頭,與她一起纏綿。
冰水之中,那淡淡的氤氳之氣迴盪開來,模糊了所有的視線。
溫柔的吻,是他從未給過她的。每一次的都是索取,每一次都是我行我素。就連傷到懷中的人,都渾然不知。這是最後的一次,也是唯一能夠給你的了,小乖,活下去呢。
嘴角向上一勾,玄寒放過了那柔嫩的脣瓣,緊緊的將她擁入懷中,一步步,繼續朝着前方走着。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到了哪裡。那冰冷的水停留在了膝蓋左右,並非在上升一步了。
冷,整個山洞內,結出那厚厚的冰層,地面上的水也完全凝結成冰,再也無法朝着前方行走。冰洞之中,那月牙黃的身影,閉着雙眼,雙手始終抱着懷中的女子,嘴角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在那山岩的一角,光滑的壁面上,刻着一個笑臉,還留下了最後的一句話。
小乖,是你輸了。你睡了,醒來了。是我輸了,睡了,但卻不會再醒來。
想用這裡的冰,塑造一個你,一個我,打破之後,再雕塑一個你,一個我,這樣,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好好活下去,你是洛家王族唯一的血脈了……
冷……
整個人的心臟就好像是被冰刺所傷,那懷中的人微微一動,長長的睫毛抖動着,睜開那一雙丹鳳眼。依舊是那熟悉的胸膛,熟悉的懷抱,熟悉的氣息,只是,少了那熟悉的心跳聲。
就好像是一個茫然的孩子,冰霜華緩緩擡起頭來,看着上方的人。慘白的面孔上,帶着淡淡的笑容,全身都被凍得僵硬,就好像是木頭一樣,不會再有其他的表情,其他的動作。
“玄,玄寒?”癡呆的看着眼前的人,冰霜華伸手摸着他那冰冷的臉頰,觸摸着他的脣,伸手摸着他的眼睛,喉嚨處就好像是被什麼東西堵着一般,無法呼吸,無法叫喊,,觸摸着那眼皮,吻着那熟悉的雙眼,“你睜開眼睛啊,睜開眼睛啊。玄寒,你的眼睛那麼好看,不要閉上好嗎?你不是說了嗎,你不會睡着的,你是不會睡的,爲什麼騙我,爲什麼又一次騙了我!”
死死的攬住玄寒的脖子,目光觸及那反射的冰面,冰霜華緩緩看着身後的字跡,那是最後的話語,最後的話。小乖,是你輸了。你睡了,醒來了。是我輸了,睡了,但卻不會再醒來。
想用這裡的冰,塑造一個你,一個我,打破之後,再雕塑一個你,一個我,這樣,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輸了,他們都輸了,輸得很慘,輸得體無完膚!
“你這個騙子,騙子。”緊緊的捂着自己的嘴脣,冰霜華無力的坐在冰面上,呆呆的看着身前的冰山,全身的殺氣在瞬間爆發開來,雲中天!雲中天!
都是那個男人,這一切都是那個男人做的!
她冰霜華,永遠不會原諒那個男人,就算是死,也要讓他陪葬!
“砰!”雙手,在那冰面上刨動着,任由指尖的鮮血沾染在那冰面上,和着眼中的淚水,一起融化。早已經分不清楚,是血還是淚,還是血淚。她只想挖出玄寒,鑿開這些該死的冰,這些該死的東西!
“玄寒!”撕心裂肺的慘叫聲迴盪在那山洞之中,那無力的身軀倒在冰面上,模糊的雙眼看着眼前的人,癡癡的一笑。伸出那好似雪藕一般的玉臂,抱着那熟悉的腰肢,就算是死,也死在一起吧。
你我都化爲冰雕,落在這山洞中。等到千百年後,被人挖掘出來,打碎你我,在一起重新塑造你中的我,我中的你,我們在一起,永遠不分離……
微風漸起,那溫暖的太陽,都不禁躲進雲層之中,不敢再出現在天空之中。谷雲漸起,那滴答滴答的雨滴聲響起,洗刷着渾濁大地,將那雨後的新生命喚醒,開花,結果。
淡漠的看着那洞穴之中,一高一低的兩人,自己放棄了生命,也要跟這個不祥之人在一起嗎?恐懼的面具,遮住了她的容貌,只是那腰間的酒葫蘆發出沉重的聲響,一步步靠近着那邊的兩人。
“咔嚓”隨意的伸出手來,在那冰面上一點,就在下一刻,原本的冰塊就好像是遭遇到了重創一般,猛地破碎開去。被冰塊所凍結的玄寒,依舊站立着,而靠在他身邊的冰霜華,也緊緊的環抱住他的腰,生死不離。
錯過的,太多太多,他們,再也不願意錯過了。若說這就是命,他們,認了。
只是……
身爲洛家王族繼承人,怎麼能夠死在這種地方呢?緩緩蹲下身來,鳳雅捏着冰霜華的嘴,將那金色的丹藥塞了進去,只因爲她抱玄寒抱得太緊,根本無法分開兩人。
捏住玄寒的下巴,鳳雅將另外的一顆丹藥塞進了他的口中,目光落在玄寒的雙膝上,伸手捏着他的膝蓋,隨後抱住冰霜華的身子,帶着玄寒一同,離開了這個山洞。
黑暗,那無數的冰水朝着她灌來,就好像是天塌了一般,她吶喊着,哭泣着,想要離開這裡。那無邊的海浪,快要將她全部淹沒,只是,那滿身是血的身影,緊緊的擋在她的身前,被那海水拍得粉碎。血紅色的雙眼,慢慢的消失,永遠都無法看到他的雙眸,觸摸不到他的溫度了。
不要走,不要離開我。
你走了,誰叫我小乖?你走了,誰還願意寵着我?你走了,你讓我如何生存下去。
不要走,不要走!
“玄寒!”黑色的雙眸猛地睜開,冰霜華一個激靈,從那牀鋪上坐了起來,全身上下都已經被汗水打溼了。整個人喘着粗氣,剛剛的,只是一個夢而已,對,是夢……
但是……
目光觸及到自己的雙手上,那無數的畫面在腦中閃現開來。熟悉的雙眸,熟悉的聲音,還有那用血寫下的字跡,畫出的笑臉,那一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玄寒,玄寒!
迅速掀開被子,冰霜華就要朝着牀下跑去。
然而,那身着綠色衣衫的女子端着湯藥走了進來,看到正要下牀的冰霜華,只是淡淡的說道:“你的傷還沒好,最好多休息一下,這裡是準備的藥,一會兒喝了再出去。”
“姐姐,你有看到玄寒嗎,你有看到他嗎?”冰霜華直接衝下牀去,也不管現在究竟在什麼地方,是什麼時候,雙手緊緊的抓着鳳雅的胳膊,她只想弄清楚,玄寒,玄寒還活着嗎?
鳳雅端着那湯藥,放在冰霜華的身前,“喝了它,我就告訴你。”
“好,好,我喝!”根本不顧那湯藥苦不苦,燙不燙。冰霜華仰起頭來,一口氣將所有的湯藥全部喝掉,“現在你能告訴我玄寒在哪嗎?姐姐,求你告訴我玄寒在哪裡,好不好,我求你了!”
“跟我來。”鳳雅淡漠的轉身,朝着外面走去。冰霜華顧不得穿上鞋子,連忙跟着鳳雅朝着外面而去。
那躺在大牀上的人,依舊臉色慘白,沒有絲毫的血色。當看到他的那一刻,冰霜華幾乎是撲着過去,緊緊的握着他的大手,將頭枕在他的胸口上,直到聽到了那熟悉的心跳聲,眼中的淚水才掉了出來。
沒事的,沒事的,玄寒還活着,還活着!
“他還活着。”鳳雅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單手支撐着自己的臉頰,看着眼前的冰霜華,順便指了指那邊的小東西。
順着鳳雅的目光而去,冰霜華更是臉色一變,那邊的牀榻上,那白色的身影捲縮着,全身上下都被繃帶包裹住,現在正在沉睡中,長大的尾巴上全是傷口,而那一雙眸子上,也被纏繞了繃帶,原本的牙齒,也不見了。
“小狐狸,它,它怎麼了?”心中一顫,冰霜華顫巍巍的站起身來,白玉狐怎麼會在這個地方?眼前的人,究竟是什麼人,怎麼會……
下意識的轉過身去,看着那邊的鳳雅,那全身的氣勢是普通人根本無法模擬的。只不過坐在那裡,冰霜華都感覺到了一股寒意。眼前的女人,有一股熟悉的感覺,只是那平凡的面孔上,卻是什麼都看不出來。
“不用懷疑,我站在你這邊的,不然,我也不會幫你救出這頭狐狸,也不會帶你們出山洞的。”鳳雅淡漠的說道,就在冰霜華想要感謝她的時候,繼續說道:“不用感謝我,你的病情比較輕,所以最先醒來,但是我還是要告訴你,這頭狐狸的眼睛被雲中天打瞎了,永遠無法治療。那邊的玄寒,因爲抱着你,在冰水中浸泡了一天一夜,雙腿已經廢了,以後,永遠不可能再站起來。”
轟……
就好像是晴天霹靂一般,擊打在冰霜華的腦袋上,那一雙黑色的眸子看着眼前的人,差點跌坐在地面上。心臟就好像被什麼人猛地擊打了一下,無法喘息。
單手捂着自己的心臟,冰霜華艱難的偏過頭去,看着那邊的玄寒,整個人的身子都顫抖了,迅速衝到玄寒的身邊,輕輕拉開那蓋着的被子,看着那被繃帶纏繞着的雙腿,因爲睡得太久的原因,那一雙腿,都有點萎縮了。
大腿上,全是凍傷的淤青,甚至有的地方破了皮,都能看到那大腿上的皮肉了。爲了方便治療,鳳雅脫掉了他的長褲,只穿着那一條褲衩的玄寒,全身都是凍傷,被繃帶包裹着,靜靜的躺在那裡。
冰水中,浸泡了一天一夜,雙腿,永遠都無法再站起來?
心,揪着痛。冰霜華伸手摸着那熟悉的臉頰,輕輕俯下身來,在他的眼睛上親吻了一下,她不想再看到那樣的一幕,不想再看到他閉上雙眼,不想再經歷那一切了。
手指輕微一動,原本閉上的雙眸緩緩睜開,血紅色的眸子都黯淡了幾分,看着眼前的人,只是溫柔的伸出大手,摸着她的小腦袋,那沙啞的聲音,似乎多說一句話,那喉嚨就會流血一般。“小乖……”
淡淡的血腥味迴盪開來,冰霜華深吸了一口冷氣,看着那終於睜開的眼眸,緊緊的握住玄寒的大手,顫聲道:“玄寒,玄寒!你傻,你太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