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瓶上人走到了場地中間,衝着段譽喝道:“大理國世子,出來吧。”
段譽本來退到了人羣當中,聽到寶瓶上人一聲大喝,不由地皺起了眉頭。
一直以來,段譽都不喜歡好勇鬥狠,沒想到打退了一個宗贊王子,又來了個寶瓶上人。
巴天石在段譽的身後輕輕道:“世子,多上點心,關乎大理國的顏面。”
王語嫣則只是輕聲地囑咐:“段郎,勝負不要勉強,千萬要保重身體”。
“我理會得。”見王語嫣關心自己,段譽心中如灌了蜜糖,甜絲絲的好不受用。
段譽大步走上前來,拱了拱手:“這位什麼瓶的大師,請了。”
其實全冠清介紹過寶瓶上人的法號,可是段譽當時的心思,都在王語嫣身上,壓根就沒聽清楚,只記住了一個“瓶”字。
圍觀羣豪還以爲段譽在戲弄寶瓶上人,不少人都跟着鬨笑起來。
寶瓶上人怒了,他身上的僧衣,突然間無風自動,就如鼓足了氣的皮球。
“前!”
寶瓶上人驀地一聲大喝,他的身影,陡然間消失,再次出現的時候,已然到了段譽的身邊,一掌重重地打了過來,泛着隱隱的黃色氣息,氣勢如同排山倒海。
這是密宗寧瑪派的九字真言手印,分別爲:臨、兵、鬥、者、皆、陣、列、前、行,源自東晉葛洪的抱朴子,後來輾轉傳到密宗。
與之對應的就是九個手印,說是九個,其實不過是個虛名,從中可以化出恆河沙數的手印來。
寶瓶上人由於功力所限,只得其一,可就只是這一個,已然爲他掙得了一個寶瓶上人的名號,是吐蕃國中,可以與鳩摩智並列的高手。
段譽沒料想寶瓶上人居然說打便打,無形中落了後手,再加上寶瓶上人的輕身功夫,極爲詭異,一上來就先中了招。
嘭!
寶瓶上人一掌,恰好擊中了段譽的胸口,發出了一聲沉重的悶響,聲響遠遠地傳了出去,四山都有了回聲。
慕容復聽了心中好生歡喜,他知道這樣勢大威猛的一擊,段譽絕對討不了什麼好。
“好,好功夫!”慕容復情不自禁地喊了出去,對段譽的恨意,表露無遺。
王語嫣“啊”的一聲驚呼,她側轉頭,狠狠地白了慕容復一眼,接着將全部心神,都落在段譽的身上。
如果慕容復能順利娶得銀川公主,他或許還會不太在意王語嫣,可是此刻,他只覺得忌妒的火焰,如同毒蛇一般咬噬他的心,讓他恨不得看到段譽,立刻死翹翹。
段譽只覺得一股大力,從寶瓶上人的手掌上傳了過來,這種硬碰硬的結果,讓他的心腑都受了傷。
嗤!
一道血箭射了出來,直噴得寶瓶上人滿頭滿臉的都是,看來着實猙獰。
寶瓶上人同樣極爲難受,他只覺得手掌,如同擊在一塊熾熱的鐵塊上,那道反震之力,差點沒將他的手腕震折。
從交手上來看,是段譽先受了內傷,輸了一招,可是從場面上來看,卻是寶瓶上人顯得狼狽許多。
段譽抹淨了嘴上的鮮血,口中叫道:“好,很好,非常好。”
這一掌,徹底將段譽打醒了,讓他明白過來,寶瓶上人是高手,真正的高手。
如果他不想認輸,不想丟臉,不想被人打死打傷,就一定要打點起所有的精神,與對方周旋,而不能象對付宗贊王子那樣,隨隨便便就將對手打發了。
其實段譽已經錯過了一個良機,在吸收了鳩摩智的內力以後,他的內力遠遠地超過了寶瓶上人,適應的速度,也比寶瓶上人快很多。
如果段譽不忙着處理傷勢,而接着進行還擊,寶瓶上人一樣難逃過他的六脈神劍。
莊子逍遙遊有云:“窮髮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魚焉,其廣數千裡,未有知其修也”。
又云:“且夫水之積也不厚,則其負大舟也無力。覆杯水於坳堂之上,則芥爲之舟;置杯焉則膠,水淺而舟大也。”
是故本派武功,以積蓄內力爲第一要義。內力既厚,天下武功無不爲我所用,猶之北冥,大舟小舟無不載,大魚小魚無不容。是故內力爲本,招數爲末。
段譽心隨念想,北冥真氣隨着他的氣息循環,在體內活潑潑地流動,他身上的那些內傷,轉眼間就好了一個七七八八。
寶瓶上人遭受勁力的反震,調息了許久,這才覺得漸漸恢復,不由地暗自駭然,瞧段譽的年齡,內功無論如何都不該如此深厚,難道在孃胎中,就開始練功嗎?
“你也試試我的功夫。”段譽將身形一飄,凌波微步就轉到了寶瓶的面前,然後伸食指點出,正是一招“商陽劍法”。
明明剛纔偷襲成功,寶瓶上人還沒從竊喜中回過神來,就見段譽飄然而至,出手一指,劍氣凌厲而來。
密宗絕技,本來講究不動如山,就算泰山崩於眼前,依然毫不變色,寶瓶上人卻再也呆不住了,連忙橫地裡竄了出去。
段譽的這一記商陽劍,擦着寶瓶上人的袈裟飛了出去,將這件如紅雲般的袈裟,穿了一個巨大的洞。
寶瓶上人嚇得魂不附體,他一聽六脈神劍的來勢,如此的威猛,就知道他絕對抵擋不住。
段譽得勢不饒人,手指不斷地曲伸,一道道的無形劍氣,暴雨梨花釘似的打了出去。
所幸寶瓶上人的身法特別地詭異,他身子向前竄了數竄,陡然間在數萬人面前,消失了影子。
六脈劍氣落到了岩石上,將那些堅硬無比的岩石,留下了一個個深深淺淺的孔洞,有的竟然泛出黑影,深不可測。
在場的人無不變色,這樣強橫的功夫,簡直可以縱橫天下,誰能料想到,竟然是從這樣一個文弱公子手中使出。
連黃裳等人的臉色,都起了變化,別的不說,這份深厚的內力,他們無人能及。
蕭峰喃喃地道:“幸好四弟不是我的對手,否則,只怕這等功夫,我也擋不住。”
圍觀豪客和西夏兵士,本來讓出的地方就夠大了,此刻更是紛紛地後撤,現場亂成一團。
笑話!
這樣強橫的劍氣,如果射到人的身上,指定會射一個對穿,在場的這些人,願意當看客,欣賞絕妙武功,卻不願意當冤大頭。
段譽六脈神劍嗤嗤而出,正射得起勁,突然不見了對手,神情不由地一愕。
不但段譽吃驚,在場的人,除了金翅上人知道寶瓶上人有這等功夫外,無不吃驚。
因爲在數以萬計的人面前,突然間消失,這份功夫,超越了人們所能理解的極限。
洪金和蕭峰等人瞪大眼睛,都想找出寶瓶上人的藏身之處,結果卻沒有一個人看到。
寶瓶上人,就象是突然間隨風消失了。
這當然只是錯覺,寶瓶上人並沒有消失,只不過他用了一種極高明的隱身術,就連高手,都看不出他的影子。
“小心。”洪金不由地脫口叫道,他縱然看不到寶瓶上人,可也知道這絕不是什麼好兆頭。
趁着段譽錯愕的當兒,寶瓶上人的身影,陡然間在他面前出現,他的臉上,帶着一種嚇人的獰笑。
呼!
一道大手印,泛着黃色的光芒,向着段譽的身上,狠狠地拍了過去。
段譽發誓,他真的沒有看到寶瓶上人,可是他吃了一次虧,就不會再上第二次當。
寶瓶上人縱然來得無聲無息,可也有一種端倪可尋,那就是他身上的殺氣,並沒有完全的掩飾。
在寶瓶上人一掌打來的同時,段譽陡然間將手一落,一記中衝劍,疾吐而出。
啪!
寶瓶上人的大手印氣功,當場被擊得粉碎,在他的手上,多了一個血淋淋的大洞。
段譽頓住了手掌,冷冷地道:“本來我可以取你性命,可是佛家人講究慈悲爲懷,我就饒了你,趕緊養傷去吧。”
寶瓶上人只覺得一陣劇痛鑽心而來,全身都不由地顫抖起來,他覷了一眼段譽,只見他防守得好生嚴密,全身上下,竟然沒有一絲破綻,不由心中暗歎了一聲。
縱然心中有着再多的不甘,可是知道繼續鬥下去,只能是自取其辱,寶瓶上人的武功見識,自然非宗贊王子那等膿包可比,他一眼就看清了厲害。
“錯了,錯了,這件事,從一開始就錯了。”寶瓶上人心中暗自嘆道。
寶瓶上人哀嘆一聲,深深地懊悔識錯了人,段譽真不是軟柿子,他真正的實力,只能用深不可測四個字來形容。
“師弟,勝敗乃兵家常事,你不必掛於心懷,回來吧。”金翅上人出言召喚。
寶瓶上人正好借坡下驢,立刻就想着抽身而去,不料宗贊王子卻上前插言道:“寶瓶大師,你不是要替我出氣嗎,難道這樣,就算出啦?”
聽了這樣混蛋的一番話,寶瓶上人差點沒被宗贊王子氣死,想到替這樣的人出頭,真他孃的不值。
“對手本領太高,我打不過他,有本事,你可以上。”寶瓶上人冷哼了一聲,拂袖走下場去,他的傷口,需要儘快包紮。
無論如何,寶瓶上人同段譽的樑子,算是結下了,被洞穿右手,他不可能,就這樣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