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磊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羅九是喬新的大哥喬宏開槍打死的。
喬家三兄弟,喬宏,喬新,喬明,其中老二喬新的名頭最響。喬明被房宇廢了,終身坐輪椅,喬新被羅九殺了後,羅九得知當天強 暴羅雯的除了喬新還有喬宏,孤身摸進了喬宏的家殺喬宏,他閹了喬宏,卻被喬宏藏在枕頭下的槍射殺。
羅九一生藝高膽大,而喬宏卻是出了名的貪生怕死,天天在枕頭下藏着槍才能睡覺。但羅九卻斃命在這樣一個宵小鼠輩的手上,死不瞑目。
“你去看着點兒房宇,讓他別衝動!”
燕子乙說。
楊磊掛了電話就往醫院打電話,已經遲了。
“磊哥!宇哥不見了!”
電話裡的聲音驚慌失措……
楊磊舉着聽筒……
房宇消失了一天一夜。
“你們怎麼不攔着他?!”楊磊紅着眼拎着病房那些兄弟的領子。
“宇哥讓我們誰都別衝動!還攔着不讓我們去報仇!可他自己一轉眼就不見了……”
羅九的死訊傳來,羅九的整個組織都瘋了。
當夜,羅九的人和楊磊把省城翻了個底朝天。在喬家門口有警車圍着,喬宏和他的黨羽已經失蹤。當夜射殺了羅九後,喬宏就知道羅九的手下不會放過他,連夜就逃走了。
喬宏沒有消息,房宇也沒有任何消息,楊磊找遍了所有能找的地方,多路人馬從省城外的各條公路追了幾十上百公里,都沒有發現喬宏和房宇的蹤跡。
第二天晚上,在H市鎮上一條衚衕裡發生槍戰,一個男人身中兩槍,被20米外射來的一槍打碎膝蓋骨,接着被第二槍正中前胸,倒地。
槍聲驚動了鎮上的警察,連夜展開追捕。
三地警方很快將這起槍擊案、省城喬宏案和喬新案三起併案,認定是惡性黑勢力團伙間報復仇殺。
中槍者是喬家院內命案的主犯喬宏,開槍的殺手在逃。
消息傳來,羅九這裡,一屋子的人都沉默了。
“大哥一個人爲九哥把仇報了。……他爲啥不叫我們?爲啥一個人扛?!”
老亮痛苦。老亮的一隻胳膊重傷,胡亂裹着,就是這隻重傷的胳膊,讓他後悔自責,在這麼關鍵的時刻,他竟然和廢人一樣,派不上用場!
“還問啥?他不想連累咱們!還問啥??”花貓幾天沒閤眼了,臉色發青,眼睛發紅。
“咱們在他還能有個照應!現在他一個人……公安到處在抓……”
老亮狠狠抓自己的頭髮……
“……沒事兒的,宇哥已經跑路了,肯定跑遠了……他不是有兩個把兄弟在廣東嗎?宇哥準投他們去了……咱們趕緊跟兄弟們關照好,知道廣東這事兒的都把口風把嚴實了,誰往外漏一個字,我他媽崩了他!……”
房宇手下另一個兄弟楊子漲着眼睛說。
“到廣東得走多少天?火車又不能坐,一路上都是卡,這萬一……”
花貓說不下去了。花貓的心都碎了。
一屋子的人都沉默了……
楊磊一直站在窗戶邊上,望着外邊,一聲不吭……
房宇跑路了。
沒有人知道房宇去了哪兒。房宇沒跟任何人聯繫。
雖然警方還沒有開槍的人就是房宇的確切證據,但是一經調查諸多跡象都指向房宇,而房宇現在又失蹤了。
羅九一死,房宇失蹤,羅九的人馬羣龍無首,老亮和花貓雖然焦心,還要顧着安排這些兄弟,還要準備爲羅九辦後事。想着房宇應該已經跑遠了,按照時間和距離,沒消息是好事,說明房宇應該已經過了省境線,只要過了省境線,就等於跑出去一半了,跨省追捕也需要人力精力,沒那麼快。
老亮花貓他們是這麼想,還在地圖上比劃,盤算着房宇大概已經跑到哪兒了。
楊磊沒跟他們一起。楊磊也不見了。
沒人知道這一個白天楊磊去了哪兒,也沒人知道他去幹什麼。直到晚上,楊磊纔出現。
雖然所有人都說房宇已經跑路了,跑遠了,可是,楊磊有一種感覺。他感覺房宇並沒有走,房宇會回來。
這種感覺非常強烈,楊磊也說不清,但他就是有這種感覺。
好像他能感覺到房宇,他沒走遠,就在離他很近的地方。這種感覺很玄,很不靠譜,可,卻非常強烈。
晚上,楊磊沒跟任何人說,悄無聲息地回了小樓。
警方已經盯上房宇,楊磊想,房宇如果回來,肯定不能回八樓那個房子了。如果房宇回來找他,楊磊相信房宇會知道到哪兒來找他。
楊磊進了小樓,就沒再出來。他什麼也沒做,只是等,聽着外面的動靜,哪怕是一絲細微的動靜。
他開着窗口的小燈。二樓的這盞燈亮着,在院牆外的路上遠遠就能看見,就能知道他在屋裡。
等到半夜,也沒有任何動靜。
外面在下雨,雨打在院落裡的芭蕉葉上,在這寂靜的深夜,發着密集而空洞的聲響。
楊磊默默坐在窗前,機械地聽着牆上掛鐘的鐘擺遲緩地擺動。已經凌晨2點多了,窗外是一片濃重的深黑。
房宇沒有出現,楊磊的心裡反而漸漸踏實了。
他想,房宇應該已經跑出很遠了,房宇是聰明人,他應該知道這時候最正確的做法就是走,立刻遠走高飛,絕不能回來……楊磊怕房宇冒着風險回來,怕房宇回到江海就是自投羅網,警察已經拉了網在等他,他希望房宇別回來,跑得越遠越好,等他把這裡都打點安排好了,等風聲過去了,再去接他……
儘管房宇沒有跟他打一聲招呼就走,儘管這一分別不知道要多少時候才能再見面,但是楊磊想,只要房宇安全,只要他安全,別的都無所謂……等房宇到了安全的地方,房宇肯定會想辦法給他個消息,只要給他個消息讓他知道他沒事,就行了……
楊磊亂七八糟地想着,想着房宇的傷,他的胳膊,他有沒有受什麼別的傷……想着他是不是已經聯繫上了廣東那邊,那邊會不會來接應他……想着房宇現在躲在哪兒,有沒有捱餓,受苦……
就在這個時候,楊磊聽見了一點聲音。
很細微的聲音,卻讓楊磊全身猛然繃緊了。
他一下子站了起來。
“……”
楊磊幾步走到門邊,緊貼着聽着外面,然後,猛地把門打開。
一個人全身溼透從門外撞進來,楊磊一把將他攬進了懷抱中。
什麼聲音也沒有,誰都沒有說話,楊磊緊緊摟着他,用力抹去他臉上的水珠,房宇的臉頰冰涼,被雨水溼透的頭髮覆在臉上,身體也被雨浸透,全身都是冷的。楊磊緊緊抱着他,吻他的臉,吻他冰冷的臉頰,不斷地親吻他,好像這樣才能帶給房宇熱氣。他不斷地吻去那些溼冷的雨水,他炙熱的嘴脣貼在房宇的額頭,脣角,那兒都是寒氣,沒有一絲溫度……
楊磊的心就像他脣下的感覺,冷,痛,緊緊地揪在一起……
他擁緊手臂,撫遍房宇的身體,確認他沒受別的傷,他沒事兒,他好好兒地在這兒,在他懷抱裡……
“……還回來幹啥……!!”
楊磊痛楚的矛盾的聲音,貼在房宇的臉上,耳邊。
“……不知道公安在抓你啊!……”
楊磊緊緊貼着房宇的臉。……你真傻,真他媽傻!!
很久,楊磊才聽見房宇的聲音。房宇好像很多天都沒有開過口,說過話,聲音極度低啞,疲憊。
“……我想見你一面……”
房宇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