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剛過,蘇州城內便恢復了一派繁榮的景象。店家紛紛將擋雨的門板撤了去,地攤上叫賣聲重新響起。走街串巷的江湖郎中舉着幡旗,邁着方步,旗杆上的鈴鐺便隨着步調不緊不慢地叮噹作響。
一個懷抱琵琶的女子,從花街柳巷裡出來,眯起月牙兒眼擡頭看向天空。臉龐邊兒一綹燙彎的捲髮盪漾着,給那張原本就風情萬種的臉龐更增了幾分嫵媚。去逛窯子的客人瞧見了她,手不老實地摸了那女子的腰一把,嬉笑道:“秋娘,去我屋裡唱個小曲吧。”沈秋娘便轉過頭去,嬉笑着啐了一口,纖指一點那人的腦袋:“你給多少大洋?”
調笑過後,也便收了琵琶,邁着細碎的步子,嫋嫋婷婷地走了。
與此同時,同一條街的水雲閣裡,段十三跟那燒煙的女子溫存許久,敞着衣衫站在窗邊,眼睛眯着,嘴裡銜着一隻菸袋。俯身向大街上看去,正巧瞧見沈秋娘急匆匆地路過。段十三眼睛一亮,將菸袋取下來,喊道:“秋娘!”
沈秋娘擡起頭,瞧見衣衫不整的段十三,啐了一口,指了指天上,之後又匆匆掉頭走了。
段十三茫然地伸出頭,向天空看了看,又將頭縮了回來,放下菸袋,又將三塊大洋擱在矮几上,之後去扣衣裳釦子。
燒煙的女子纏上來,柔聲笑道:“你幹嗎着急走?又去見沈秋娘?人家都不理你,不如多在我這裡呆一會兒。”
段十三懶散的神色驟然斂去,隨即將那女子一推,喝道:“滾!大爺有事,少來煩我!”
說着,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銀吉賭坊裡,邱財連輸了好幾把,頓覺晦氣,口袋空空地出了門。擡頭看了會兒天氣,察覺雨早已停了,天色晴好,這才提着菜籃子,挪動着八字步,腆着大肚子向江寧會館走去。
“唉,又到了準備晚飯的時候。看來今天有得忙了。”邱財雖然嘴上在嘆氣,臉上卻是笑眯眯的樣子,一步三搖地走回會館。
此時,小揚子正在江寧會館挑了個雅座坐下,點了店裡的招牌菜。大廳裡搭了個木戲臺,現在臺上正有個女子在咿咿呀呀地唱蘇州評彈。小揚子睜圓眼睛盯了半晌,剛把視線收回來,立刻覺得頭頂吃了一暴慄,一個柔軟甜細的聲音響起來:“臭小子,看什麼吶?”
小揚子回過頭,正對上沈秋娘笑意盈盈的月牙兒眼,頓時笑道:“秋姨,你幾時來的?我居然沒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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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秋娘自顧自地坐下,舉起筷子夾了一塊紅燒肉送進嘴裡,邊吃邊笑道:“小揚子,你不是當了兵嗎?怎麼警惕性反而下降了?”
小揚子嘿嘿笑道:“是秋姨的功夫好,我根本感覺不到嘛。”
兩人正說笑,段十三急火火地衝進來,一眼瞧見小揚子,喝道:“小子,你遇到什麼麻煩了?!”
沈秋娘見了他,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小揚子則笑道:“十三叔,我沒事。今天就是找你們來敘敘舊。”
段十三這才放下心來,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抱怨道:“你沒事的話,可不可以不要發緊急信號?”
沈秋娘嗤笑道:“是不是小揚子攪了你的好事,你惱着呢?”
段十三頓時沒了脾氣,嘴裡卻嘟嘟囔囔地說道:“我是想跟你好,你又不嫁給我。”
沈秋娘白了他一眼,哼道:“嫁給你?要我去喝西北風??你瞧瞧你,哪有個正經差事?”
段十三反駁道:“什麼是正經差事?咱們本來就是山賊出身,就該劫富濟貧。我偷盜,偷的都是貪官污吏,爲富不仁的商人。哪裡不對了?”
沈秋娘冷哼一聲:“你聲音再大點兒,全世界都知道你是賊了。”
段十三立馬噤聲。小揚子好笑地看着他倆,笑道:“十三叔,秋姨,你們還是老樣子,一見面就吵。”
“要不怎麼叫冤家。”這時,簾櫳一挑,邱財搖晃着走進來,將托盤中的幾盤菜穩穩地放在桌子上,對小揚子笑眯眯地說道:“揚子,你把俺們都召集起來,有什麼事?”
“你遇到什麼麻煩了?”沈秋娘上下打量着他。
“倒不是我。我想求你們件事兒,幫我保護個人。”小揚子笑道。
“是誰?”段十三問道。
“陳家四小姐,陳青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