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楚紅笑道:“你也不必如此慌張。不過,那胭脂,的確是二弟給的吧?”
錦桃的臉紅了紅,沒再說話。
林楚紅笑道:“其實這也沒什麼。男人三妻四妾極爲平常。師妹只是個偏房,她管不着二弟跟誰要好。人家二少奶奶還沒說什麼呢,她倒先管起閒事來。”
錦桃沒有言語,不知道林楚紅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林楚紅從枕頭底下取出一封信,塞到錦桃手道:“我還真有事請你幫忙。這是我從師妹那裡偷拿到的信,現在想讓你幫我放回去。當然,別讓師妹瞧見。前幾日,娘讓我偷偷查查師妹都跟什麼人來往,大概還是對她有偏見吧。這信你立即送回去,藏到她屋裡的衣櫥中。勞煩你了。”
錦桃接過信,點頭道:“大少奶奶,您就放心吧,我馬上去辦。”
錦桃即刻回了陳培清的院子,去了蘇小恨房裡,見房中無人。問了問打掃的丫鬟,說是蘇小恨給陳夫人送東西去了。錦桃暗中竊喜,便將丫鬟支出去,掩上房門,打開衣櫥,將信塞進衣櫥的底層裡。
她完成一切,退出門外,長長吁了一口氣。此時,身後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錦桃一驚,心幾乎停止跳動。猛地回頭,見是陳培清笑咪咪地站在她身後,便放下心來,嗔怒道:“你嚇死我了。”
陳培清笑道:“你做什麼虧心事,這樣心驚膽戰的?”
錦桃啐道:“什麼虧心事,我是遇到倒黴事了!早上便被姨奶奶打了一巴掌。”
陳培清一怔,這才注意到錦桃脣角的微微紅腫,怒道:“她爲什麼打你?”
“因爲她猜出你送過我碾脂榭的胭脂。”錦桃說道。
“就爲了這個?”陳培清說道:“改日我去教訓她。”
錦桃說道:“你少管。你教訓了她,她肯定都報復到我頭上。”
陳培清笑嘻嘻地湊過來,將錦桃拖到屋子背後的小徑裡,藉着濃蔭的遮掩,將她壓到牆上去,笑道:“我想死你了。”
“德性。你不是去了店裡?”錦桃白了他一眼。
“老爺子被樑家喊了去。我在那裡也沒什麼事情,想起你,就回來了。”陳培清笑道。
“你這不上進的!”錦桃笑着用指甲戳了下他的額頭。
陳培清則火急火燎地去扯她的衣服和褲子。錦桃見他當真要在這光天化日下做那等事,便着急道:“你放手,被人瞧見!”
陳培清急呼呼地說道:“瞧見什麼!這地方是死衚衕,千百年沒個人進來。”
說着,他將臉埋進錦桃的衣服裡去,親吻磨蹭她的香肌。錦桃咬住下脣,低聲嘆道:“冤家。”緊接着,也抱住他糾纏開來。兩人耳鬢廝磨,躲在這無人處死命糾纏一番,才整理好衣襟,氣喘吁吁地坐下來。
“這偏僻的地方,居然有這種野花。”錦桃靠在陳培清肩膀上,指着面前樹下的青白色小花。那花朵團團簇簇,隨風散發出幽暗的香氣。
“誰曉得。我從不關心這花那草的。這都是曾伯管的,你若是喜歡,就採點兒放房間裡。”陳培清說道。
“但這花叫什麼名字?香氣有點特別,卻又熟悉。”錦桃上前摘了一束,遞到陳培清面前。
“不知道,大概就是野花吧。”陳培清順手接過來:“時候不早了,我得重回店裡”
說罷,陳培清起身,跟錦桃道別,隨手抓着這把野花回了鳳雛樓。此刻陳老爺正在櫃檯前整理賬單,見他進門,臉色立馬沉下來:“你又去了哪裡?”
陳培清忙笑道:“剛纔店裡沒事,我去附近轉了轉。”
陳老爺一眼瞧見他手中的花,問道:“那是什麼?你拿着束花做什麼?”
“這個,”陳培清支吾道:“偶然在街上買的。”
所幸陳老爺並沒有追問下去。只因此時,小二進來對陳老爺稟報道:“老爺,商會的人來了。”
陳老爺點了點頭,對陳培清說道:“你且在這裡照看着店,我去商會會場”
囑咐完畢,陳老爺叫了輛車,去了商會會館。推門進到會議廳,卻見與會的人早已侯在那裡。但很顯然,與會的人並不多。商會的小部分成員到場,只有十幾個人而已。陳老爺皺了皺眉頭,招呼衆人坐下,才問道:“此次的商會,只有幾位到場嗎?”
“陳老爺,您有什麼重要的事,非要在今天召集我們大家?”有人問道。
“想來大家都聽說了日本人要在蘇州城開工場的事。大家對此有什麼看法?”陳老爺問道。
“這能有什麼看法。日本人說是要跟樑家比刺繡,很顯然樑家這次要倒黴了。”有人嗤笑道。
“這是樑家和日本人的事,好像跟我們商會沒有關係。”
“陳老爺想讓我們怎麼辦?對付日本人?憑我們幾個,哪有可能對付得了。”
陳老爺聽着衆人議論紛紛,或是幸災樂禍,或是獨善其身漠不關心,頓感心寒。於是他說道:“樑家代表的不光是樑記幾十年的紡織產業,更代表了我們民族紡織業和刺繡工藝。如果在比賽上敗北,那就是輸給了異邦,是讓我們顏面掃地的事情。顏面掃地倒也事小,若是被日本人在蘇州城佔了先機,肆意排擠我們的民族產業,蘇州城還有好日子過嗎?我們大家還有安寧沒有?”
陳老爺一席話,令在場衆人不在出聲。
半晌後,有人說道:“陳老爺,若是我們幫,能幫到什麼地步?又有什麼效果?”
“無論是否有用,我們都得試試看,這總好過坐以待斃。”陳老爺沉聲道。
大家面面相覷,不再說話。
“陳老爺,若是論財力和威望,在下都比不上在座的衆位。此次恐怕幫不上忙了。”有人站起來說道。
陳老爺沒有反駁,只是靜靜地看着他走出門。陸續地,有人起身走出去。而最終留在會場裡的,加上陳老爺只剩四個人。
陳老爺擡頭看了看身邊的三人。一個是安徽來此地做生意的林甫,年近五旬。另兩個是弟兄倆,一個好像叫馮司南,三十出頭的年紀,個子很高,做茶葉生意。他的弟弟剛過弱冠之年,高大結實,容長臉,劍眉,眉峰很高,眼睛大而圓,十分精神,卻總瞪着眼睛皺着眉頭,給人十分暴躁的感覺。陳老爺記不清他叫什麼名字,但看到他,卻想起女婿柳世成來。雖然容貌不同,這年輕人跟柳世成卻有十分肖似的神情。
“陳會長,我們留在這裡的,都聽您的指揮。”那年輕人開口道。
“陳老哥,咱們這麼多年的交情,我當然支持你的決定。但此時需得從長計議。”林甫說道。
“林老伯,這從長計議下來,比賽也就結束了。”年輕人冷哼道。
“司容,不得無禮。”馮司南輕斥道。
“年輕人,凡事不如你想得那麼簡單。”林甫嘆道。
“罷了。各位既然肯留下來,陳某相當感激。現在比賽在即,我原想借助商會的力量支持陳家,阻止日本人的野心。現在卻發現,居然無人可依仗。”陳老爺嘆道:“但靠我們幾個人,怕是人微言輕。”
“陳會長,日本人既然會從生意上打擊我們,我們爲什麼不能還擊?”馮司容說道:“我們的茶葉,日本人也常來買。某一次,還曾強逼我們低價賣給他們上萬噸的上好茶葉。幸好會長從中調和,我們才免去這等損失。他們使這等卑鄙手段,我們難道不能以牙還牙還回去?”
“你說得輕鬆。怎麼還?”林甫嗤笑道。
“日本人在蘇州城也開了幾家商號。我們何不聯合起來打壓他們,讓這些日本人的商號統統倒閉?”馮司容提議道。
“還是那句話,你說得輕巧。”林甫接口道:“日本人難道怕你?現在哪個商家敢跟日本人叫板?說不定今天剛叫板,明日就會人頭落地。你以爲你的提議有誰能響應?”
“林老伯倒是有什麼好辦法?”馮司容問道。
“這我還沒想到。不是說大家從長計議的麼。”林甫說道。馮司容聽罷,冷笑一聲不再說話。陳老爺卻沉吟道:“司容的方法倒不是不可以。但只怕真的沒有商號相應我們。若是蘇州城的商人們聯合起來打壓日本商號,他們是不可能有任何存活下去的機會。若是蘇州人都不去買日本人的便宜劣質貨,那就更好了。這下,日本人也不敢在蘇州更造次。”
幾個人商量半晌,沒有確切的辦法,只得散了會。陳老爺看着三人出了門,手臂撐着長桌站起身來,長嘆一口氣。他的背後,掛着一副“同生共榮”的匾額,是商會成立之初,請蘇州著名文人,一位滿清皇族後裔愛新覺羅成昊所題。而現在,卻成爲絕佳的諷刺。
陳老爺失落地望着三個人的背影,心中極其不是滋味。正在傷神時,他突聽門外傳來響亮的一聲槍響,緊接着,馮司南栽倒在地。
整?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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