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姑娘,老身給你道喜了!”
清早,袁記剛開了門,海曼和老袁正忙着清掃,準備做生意,就見趙牙婆帶着幾個人挑着禮品進門來了,一進門就滿面春風地道喜。
海曼見她這架勢,心裡已經明白了幾分,淡淡地掃了她一眼,“趙婆這是唱的哪齣戲啊?”
“喲,瞧姑娘說的,老身我這不是奔着好事來的嗎?就算是唱戲,那也是唱得鴛鴦曲。”趙牙婆臉上堆着笑,“老身這不是受人所託,向姑娘提親的嗎?”
老袁一聽急了,“你受誰所託?”
“哎呀,這個說起來都讓人眼紅啊。要不老身怎麼看夏姑娘都是個有福的人呢?被那位大掌櫃瞧上了,真是天大的福分啊。老身說的不是別人,就是咱們懷桑最大的財主,陳記的大掌櫃陳老爺……”
“陳必財那個王八蛋!”老袁頓時怒從心起,忍不住破口大罵。算計他的鋪子不成,這又想來算計他的人,真是欺人太甚了!
海曼也很是意外,沒想到竟然是陳必財要提親,這隻老狐狸還真是花樣百出啊。彎了彎嘴角,“趙婆既然那麼眼紅,我就把這福分送給趙婆好了!”
“喲,喲,喲,姑娘這是說的什麼話?老身我哪能承受得起那個福分啊?”趙婆捂着嘴花枝亂顫地笑了兩聲,“姑娘,趙婆我在這懷桑城活了大半輩子了,這媒人也做了幾十回了,還是頭一次碰上這麼合適的親事,我看姑娘你就應了吧。人家陳大掌櫃的說了,只要你肯嫁,就讓你做正房夫人,管着那麼大一個家呢……”
“趙婆,麻煩你回去轉告你的陳大掌櫃,我對他家的正房夫人沒興趣,對他們陳家那麼大的一個家也沒興趣,對他這個人更是沒半點興趣,讓他趁早死了這份心吧!”
“哎喲,姑娘,你可別這麼說啊,你要是嫁過去,一輩子吃香的喝辣的,要什麼有什麼,不比在這小鋪子做衣服來得享福嗎?不說別的,你就看看陳大掌櫃下的聘禮……”
老袁真是越聽越火了,忍不住怒喝,“滾!”說着抄一根扁擔就掄了起來,“滾,你,還有你們都給我滾,……”
“哎喲,哎喲,這是怎麼說的?老身我不過是來說媒的,你怎麼打人呢?”趙婆雙手護着腦袋,慌慌張張地逃出門去,嘴裡不住地喊着,“打媒人是要斷子絕孫的……”
“我兒孫滿堂,用不着你來操心。你這種昧良心的老刁婆纔會斷子絕孫,滾,快滾!”老袁一邊罵着,一邊將那些禮品盡數扔出門去,“以後再敢踏進我袁記,我打斷你們的狗腿……”
趙牙婆見老袁是真發怒了,不敢再招惹他,急忙帶着人撿起地上的禮品,罵了幾句不識擡舉,灰溜溜地回陳家覆命去了。
海曼倒了一碗水遞給老袁,有些心疼地埋怨道:“袁叔,你何必跟小人一般見識,生那麼大的氣,氣壞了身子都不值得啊?”
“你袁叔我沒別的本事,但是護着你還是不成問題的。丫頭你放心,就算你看不上我家小誠,日後袁叔也會給你找個好人家嫁了的,絕對不會虧待你。陳必財那種王八蛋哪裡配得上你?還想打你的主意,美得他,我就算是豁出這條老命,也不能看你往火坑裡跳!”
海曼聽了心裡一熱,幫他撫着後背順氣,“袁叔,我的親事我自己會看着辦的,不用你操心。我現在還不想嫁人,就算是日後嫁了人,還是會待你跟爹一樣,還是咱們袁記的人。”
老袁聽她這麼說,心定了不少,怒氣也去了大半,“好,好,袁叔信得過你,袁叔知道你不是嫌貧愛富的孩子,知道你心善。”
“她嬸孃,袁叔,我剛纔聽着前面吵吵鬧鬧的,是不是出什麼事情了?”沈巧巧披着衣服從裡面出來,面上帶點驚恐地問道。
“啊,沒事了,已經打發走了。”海曼笑了一笑,“時辰還早,你再回去睡一會兒吧。”
沈巧巧搖了搖頭,“都醒了,還睡什麼呢?我去洗把臉,過來幫你做事。”
三個人收拾好了,吃了點早飯,便準備做生意了。
“其實……你考慮一下那門親事也未嘗不可……”沈巧巧聽老袁說了趙牙婆來提親的事情,悶聲琢磨了許久,遲疑地勸着海曼。
海曼微微一笑,“我不想嫁人,就算是想嫁,也不會嫁給那樣勢力的人,我會找一個正直、善良、體貼的男人,能一生一世只對我一個人好的……”
她說着神情有些黯淡了!
沈巧巧知道她又想起易雲了,便不再做聲,因爲知道那是她的心傷,不管說什麼話都無法勸解的。
這時候有客人來訂衣服,海曼便又恢復了微笑,過去招呼。
“巧巧,你看着鋪子,我去東街給客人量下尺寸,很快就回來。”海曼提了她的小工具箱,叮囑了沈巧巧兩句,便跟着來人出門去了。
沈巧巧暗自搖了搖頭,不知道怎麼的心裡又有些羨慕。她也曾經朦朦朧朧地嚮往過愛情,十七歲就嫁給了林寶盛,之後就爲人妻爲人母,本以爲那種日子就是所謂的愛情。可是每當看到海曼,就感覺自己的愛情如此平淡無味,不由產生了懷疑,她真的有過愛情嗎?
“是這裡嗎?”
“是……是這裡,夏姑娘……就在這裡做事……”
她正心不在焉地想着事情,突然聽到門外有人說話,擡頭望去,就見一個年輕的男子抓着一個小夥計站在門外。
“請問,你們有什麼事情嗎?”她站起身來問道,不知道怎麼的,總覺的那年輕男子很是眼熟。
“你不是……”那年輕的男子眼睛一亮,想說什麼又戛然而止,鬆開那個小夥計,“謝謝你給我帶路,你走吧!”
那夥計早就被他嚇得面無人色,哪裡還敢停留,一溜煙地就跑遠了。
那年輕男子四下望了一眼,見無人,才幾步奔到沈巧巧跟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你是林家的三少奶奶,對不對?曼兒在這裡對不對?”
“你是誰?你怎麼知道……”沈巧巧脫口問道,又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驚慌地張大了眼睛。
“你不記得我了嗎?我去過林家的,我叫易雲。”
沈巧巧眼睛張得更大的,由驚慌轉爲了驚訝,是了,她記起來了,這個人就是易雲,就是海曼心心念唸的男人。他去過林家,她見過的,難怪會覺得眼熟。只是他這副模樣跟那時所見相差太多了,她一時間沒有認出來。
“你怎麼會來?”好半天她纔想起來問。
“曼兒在這裡對不對?她在對不對?她還活着是不是?”易雲顧不得說別的,只是一味地問着海曼。
沈巧巧點了點頭,“嗯,她在這裡,不過她剛纔出去給客人量尺寸了……”
“她真的還活着,她果然還活着!”易雲又驚又喜,手都顫抖了起來。一進懷桑,他就攔下街上的人詢問,終於從那個小夥計那兒得知袁記有一個特別會做衣服的夏姑娘。他的一顆心便激動得無以言表,不由分說抓着那個小夥計帶路就奔到了這裡來。
她還活着,馬上就能見到她了,他的心被巨大的喜悅衝擊着,讓他不知道該怎麼才能表達,“她在哪兒,我要見她,現在就要見到她……”
“你先放開我好嗎?”沈巧巧手臂被他抓得生疼,有些忍不住了。
“啊,對不起,我失態了。曼兒在哪兒?在裡面嗎?”易雲鬆開沈巧巧,挑開門簾就往後面闖。
沈巧巧趕忙跟過來,“易公子,你先別急,她出去做事了,馬上就能回來了……”
“她去哪了?我去找她……”他現在只想立刻見到她,一秒種也不想耽擱。
“我也不知道她去誰家了,反正就在這附近,你別急,她很快就會回來的,你就能見到她了。你去找也找不到啊,萬一你出去找,她又回來了,你們不是又要錯過嗎?所以你還是在這裡等着吧。”
這句話起了作用,易雲頭腦終於冷靜了一些,“那好,我去門口等她。”
“你一定渴了吧?我去給你弄點水來。”沈巧巧見他嘴脣乾裂,暗暗地嘆了一口氣,起身去給他泡了一壺茶來。
海曼從東街出來,剛走了幾步,就看到陳必財站在前面,不由沉了臉色,這個人又想幹什麼?
“夏姑娘……”陳必財快步地迎了過來,笑着跟她打招呼,“去做活了?”
“你又要耍什麼花樣?”海曼冷冷地盯着他。
陳必財嘿嘿一笑,“夏姑娘,聽趙牙婆說你拒絕我的提親,我可是很傷心的啊。像夏姑娘這麼漂亮又這麼有才的女子,誰不想娶進門呢?不如你再考慮考慮?只要你肯嫁給我,我就把陳記交給你來打理,我相信你一定會做得很好……”
“我說過了,對你沒興趣。”
“不要這麼說嘛,這懷桑城裡還有誰能配得上夏姑娘呢?那不就是我陳必財嗎?你放心,只要你嫁給我,我會好好疼你的!”陳必財說着色迷迷地伸手去摸海曼的臉頰。
海曼一偏頭躲過他的手,順勢抓住他的胳膊,一轉身,給了他一個重重的過肩摔,“想對我使美男計嗎?你也回去照照鏡子,看看自己有沒有那個資本。”
她撣了撣衣服,蔑然瞟着躺在地上動彈不得的陳必財,冷冷地扔下兩句話,便掉頭而去。
“哎喲,疼死我了!”陳必財好半天才從地上爬了起來,捂着腰和屁股叫疼不已,又忍不住對着海曼的背影恨恨地啐了一口,“好你一個不識擡舉的臭丫頭,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等你落在我的手掌心裡,看我怎麼收拾你……哎喲,疼,疼死我了……”
擺脫了陳必財,海曼加快腳步往袁記走來,又好氣又好笑,天下之大,真是什麼人都有,好歹也是陳記的大掌櫃,臉皮竟然厚這種程度了。
“曼兒……”
她正想着事情,突然聽到一個熟悉得讓她心跳的聲音,急急地循聲望去,就見一個人從街對面飛快地奔了過來。
好熟悉的身影,好像那個人!
她不由自主地睜大了眼睛,想要確認是不是自己的幻覺,那人已經奔到了她的跟前,一把抱住了她,緊緊的,緊緊的……
“曼兒,曼兒,我終於找到你了,我終於找到你了……”
“你……是易雲嗎?”熟悉的聲音,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體溫,是他,真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