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曼心裡一沉,面上依然鎮定自若,“我就是,請問這位官爺有何貴幹?”
“帶走!”那帶頭的官兵確認了身份,也不想多說,一揮手便下了命令。
“慢着!”海曼心頭髮慌,急忙說道,“請問各位要帶我去哪裡,又是爲了什麼,總要說出個緣由來,讓我落個明白!”
帶頭官兵輕蔑地冷哼了一聲,“緣由?既然你想聽我就說給你聽聽。今天衙門接到線報,說錦銘裁縫鋪的掌櫃海曼是林家的人。林家你不會不知道吧?那可是犯了謀逆大罪的,接下來的事情還用我給你說嗎?”
線報?她嫁入林家的事情,除去林家和海家的人沒有什麼人知道。既然是線報,肯定不是林家的人,難道是海嫺嗎?那也不太可能,以海嫺的頭腦,不會想不到如果她被牽扯,也極有可能累及整個海家。海嫺既然曉得其中的利害,自然會嚴密防範,甚至採取相應的對策,所以不可能是海家的人。
那到底是什麼人爲了什麼要舉發她?據她所知,朝廷和官府並沒有貼出懸賞之類的公告,沒有利益,一般人是不會主動沾惹這種事情的,躲還來不及呢。那麼就知道她得罪過的人了……
“你現在明白緣由了吧?那就走吧!”還不等她理出個頭緒來,那些官兵已經不耐煩了。
海曼壓下紛亂的情緒,笑道:“各位,我想你們接到的線報一定有誤。我是曾在林家住過幾天,不過很快就搬出來了,我並不是林家的人……”
“哼,就知道你不會乖乖地認罪!”還不等海曼說完,那帶領的官兵便不屑地哼了起來,“好,我今天就滿足你的心願,讓你徹底啞口無言。來啊,把證人帶進來!”他說着扭頭對門外喊道。
隨着一聲答應,兩個官兵押着一個女人走了進來。
海曼原本還存有一絲僥倖,看到那官兵所說的“證人”,一顆心頓時沉入了谷底。原來真的不能得罪小人,不然遲早會被小人咬的。
“我來問你,她可是林家的人?”官兵喝問道。
鄭如雪一張臉憔悴不已,先是丟了兒子,繼而又家逢鉅變,她所受的煎熬實在不小。一看到海曼,她的雙眼就紅了起來,嘴邊泛開一抹幸災樂禍的笑意,讓她本就不好看的臉色顯得猙獰起來。
“我說二弟媳,在外面開了個鋪子就不認得祖宗了?不管怎麼說,你也是我們林家明媒正娶的媳婦兒,你怎麼好不承認呢?這還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林家好好的時候你跟紫琴妹子還有表少爺有來有往的,林家出事了,你就甩臉不認人了,真是讓人寒心哪!”
鄭如雪陰陽怪氣地說着,把積壓在心中的焦慮,恐懼和絕望一股腦都化作了對海曼的仇恨,惡毒地發泄着,唯有這樣她才能好過一些。是了,她不好過,也不會讓這個看不順眼的女人好過,就讓她陪自己去坐牢好了!
見到鄭如雪的那一瞬間,海曼就已經明白了,這一劫她是過不去了。她不想再多說什麼了,冷冷地盯着鄭如雪,“你還真是可悲又可憐!”
“哈……你說我可悲可憐?”鄭如雪肆無忌憚地大笑了起來,“哈哈,是,我可悲,我可憐,可是你現在不也跟我一樣是個階下囚嗎?我們一起可憐好了,我不介意,哈哈哈……”
她的笑聲乾澀刺耳,就連那帶頭的官兵也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吩咐道:“把她帶回去!”
“是!”兩名官兵答應着,押着鄭如雪往外走去,走出老遠,還能聽到她幾近瘋狂的笑聲。
“你們,把她帶回衙門,你們留下清點鋪子!”帶頭官兵又吩咐道。
月香和梅杏兒一聽急了,雙雙跑過來抱住海曼的胳膊,“小……”
“你們也聽到了,我現在不是你們的掌櫃了,你們還是收拾東西趕快回家去吧!”海曼怕她們也被牽扯進來,趕忙搶着說道,一邊說一邊悄悄地給她們使了個眼色。
“她們是什麼人?”帶頭的官兵盯着月香和梅杏兒問道。
海曼趕忙說道:“她們兩個是我僱來做針線活兒的!”
“原來是夥計啊!”帶頭官兵不耐煩地對她們揮了揮手,“你們趕快走,這個鋪子要封了!”
月香和梅杏兒眼淚汪汪地看着海曼,想說什麼,卻被海曼用眼神制止了,只好流着眼淚一步一回頭地離開了。
海曼見她們出了門,才暗自鬆了一口氣,她真的怕鄭如雪把梅杏兒和月香也給指出來,不過好在那個瘋女人的目標只有她一個,並沒有留意到那兩個丫頭。
還是逃不過,她心頭髮酸,有些後悔自己當初沒有聽月香和屈嫂的勸說,早點離開這裡。或者她應該跟林紫琴一起去廣歷,不過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人都是彆扭的動物,明明已經想到了這樣的萬一,卻還是固執地沒有走,一想到要離開這裡,離開易雲,她的心就有千斤重,就如同此時一樣。
看來見不到他了!
她被官兵押出了門,忍不住回頭望了望那並肩而立的兩棟房子,心中就愈發酸澀了起來。收回目光,又看到梅杏兒和月香夾在看熱鬧的人羣中痛哭不已,也不由得溼了眼睛。
“梅杏兒,小姐被抓走了,我們該怎麼辦?”眼見海曼被押着拐過街角不見了蹤影,月香雙腿一軟,癱坐在地上,一顆心如同被掏空了一般,沒有半點主意。
梅杏兒也難過非常,不過總歸比月香堅強一些,生怕她引起那些官兵的注意,趕緊拉了她到隔壁易雲的房子去,緊緊地關好了門。
“月香,你不要哭那麼大聲,要是讓那些官兵懷疑了,把我們抓去怎麼辦?那不是白費了小姐的一番苦心了嗎?”她一邊埋怨着月香,一邊哭得稀里嘩啦,聲音也不比月香小多少。
她這麼一說,月香非但沒有止住哭聲,反倒哭得更厲害了。她也沒心思勸了,索性跟月香抱頭痛哭起來。
兩個人哭了一通,直哭得渾身痠軟無力,才止住了眼淚,兀自相對抽抽搭搭的。
“梅杏兒,我們以後該怎麼辦?”月香緊緊地扯着梅杏兒,無助地望着她,“小姐怎麼辦?她會坐牢的吧?會不會受刑啊?”
梅杏兒也緊緊地拉着她的胳膊,生怕一鬆手她也沒了一樣,“我也不知道,誰知道小姐會突然被抓走了?早知道這樣,我們還不如拿着銀子逃跑呢……對了,銀子!”
“什麼銀子?”月香抽了一下鼻子,有些發愣地問道。
“哎呀,你傻了吧?你忘了,小姐之前不是把銀子首飾什麼的都給了我們,讓我們防備萬一的嗎?”梅杏兒飛快地抹了一下眼睛,突然就來了精神,“我們不是把那銀子埋在易公子院子的石桌下面了嗎?今天早上小姐讓我們把現銀都拿了給老藥頭,還剩下幾張銀票和一些首飾呢!”
月香點了點頭,還是有些茫然,“是啊,那又怎麼樣了?”
“說你傻你還真賣笨,不是說有錢能使鬼推磨嗎?我們有銀子,拿去通通門路,讓官府把小姐給放了不就行了嗎?”
“是啊,我怎麼沒想到呢?”月香眼睛亮了起來,隨即又黯淡下去,“不對啊,梅杏兒,林家犯的謀逆重罪,哪有那麼容易就讓官府放人的?就算是可能會放人,我們又上哪兒去找門路啊?再說我們那點銀子恐怕不好乾什麼的……”
梅杏兒一聽這話也泄氣了,“是啊,我想得太簡單了。從衙役到當官的,各個都黑心腸,咱們那點銀子還不夠給他們塞牙縫的!”
“那我們該怎麼辦?我好擔心小姐,她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怎麼對得起夫人啊!”月香一着急,剛剛止住的眼淚又流了出來。
梅杏兒也有些急了,“你別哭了行不行?哭要是管用我一口氣哭上一年都行。你倒是跟我一起想想辦法啊!”
月香見她上火,趕忙擦了擦眼淚,扯住她的手更緊了一些。她生性軟弱,必須要依靠什麼人才能活下去。雖然是下人的身份,卻從小依靠着成蘭雪和海家三小姐長大,那個三小姐悄悄地走了,現在的海曼更給了她許多依託,如今海曼不在了,她能依靠的人也只有梅杏兒了。
梅杏兒雖然粗枝大葉的,也能感覺出她的依賴之情,也不忍心再吼她了。
月香冷靜下來,權衡了一下利弊,“梅杏兒,我們兩個要是亂闖亂撞的話,怕是會弄巧成拙。就等易公子回來再說,好不好?”
“易公子?他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啊?等他回來,小姐還不知道怎麼樣了呢!”提起易雲,梅杏兒滿肚子火氣,“什麼時候出去不好,偏偏這個時候出去,什麼人!”
“那……那就等唐大夫回來……”
梅杏兒嘆了一口氣,“他不是說沒個三五天回不來嗎?我們能等那麼久嗎?我們能等,小姐也不能等啊!”
“那……”月香咬了咬脣,“那隻能去找老爺了!”
梅杏兒一時沒反應過來,“老爺?哪個老爺?”
“海家的老爺!”提到海家,月香的聲音不由自主地帶上了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