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見時難別更難(一)
四月二十九日,日光傾城。
今天是陸錦年待在紫麟的最後一天,但是,樸安好的心情比他的心情要難受得多。一大清早,樸安好就到了酒店樓下,拿出手機給陸錦年打電話。
“陸錦年。”樸安好說。“你起牀了嗎?我在樓下。”
“我也在啊。”陸錦年說。
“咦?”樸安好轉臉四處張望,誰想着他就在自己後面。
“誒,你竟然在我後面麼。一直在?”樸安好覺得簡直不可思議。這一路過來竟然不曾發覺。
“是啊,一直在啊。”陸錦年走近她,臉上是好看的笑容。
晨光熹微的時候他從酒店大門走出,灰藍色的天空,紫麟漸漸從沉睡中甦醒,穿過正街走入小巷子,他經過推着小車賣早餐的中年夫婦身邊,他們神情安然自若,熱氣從蒙着厚厚白布的包子饅頭上面騰騰而起。對面也是一間賣油餅的鋪子,昏黃的小燈泡下面是一個雙層的玻璃櫃子。一箇中年女人圍着格子圍裙站在櫃子前。再往前走是一個小型菜市場,與其說是一個菜場不如說是一條菜販子的小街巷。起早貪黑的菜農,各種新鮮的蔬菜,還有魚蝦的腥味。這條市井小街,是樸安好頭一天告訴陸錦年通往學校的近路。
這些人們的生活在各種雜亂不堪裡井然有序,也許我們不曾參與,卻總是路過。
陸錦年之所以起這麼個大早就爲了要去樸安好的學校走一圈兒。他想去看看那些曾經被樸安好無數次提及或者不經意間提及的地方,比如操場,小賣部,食堂,教學樓,南牆綠色爬山虎,北邊開滿月季的花壇,綠色的籃球架,廢棄的沙坑。所有隻要是樸安好曾經提到的,陸錦年都想要一一去看。
四月末,紫麟依然是春暖花開的好時節。清晨的校園還是氤氳着淡淡的清香,也許是花香草香或者早晨獨特的氣味。操場上有勤奮早起進行晨跑鍛鍊的男孩子,一圈一圈,揮灑着汗水和青春。陸錦年想起自己的學校來,每天早上也有這樣圍着跑道一圈一圈跑步的男生女生。不過他自己倒是從來沒有這麼早起牀過。偶爾週末天氣良好,纔會和三五好友一起外出爬山越野。
陸錦年猜想樸安好大概和自己一樣,也沒有早上晨練的習慣。習慣性宅在家裡,非得好天氣纔出門呼吸下新鮮空氣。
路過那個綠色籃球架下面,陸錦年的指尖觸碰在鋼鐵支架上,有些冰冷。某些地方的漆皮成塊成塊的跌落,露出黑色的的鋼鐵。
也去了食堂。簡陋。這是陸錦年的第一印象。一個教師食堂,兩個學生食堂。白色餐桌,藍色凳子。水泥地面,食堂玻璃窗口裡是忙碌的食堂師傅們,從蒸鍋裡取饅頭包子。將麪條從鍋裡撈出來。硜硜強強。歡樂的交響曲。陸錦年在第三個窗口買了一碗排骨粉,找了一個位置坐下。安好,你是否某個清晨也這樣坐下來吃一碗米粉。陸錦年將碗放在桌子上淡淡的想,頃刻間,他又笑了笑,樸安好早上不愛吃米粉。但是,中午也有可能坐在自己現在坐的位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