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4、請皇上爲九狐也賜個婚
在旁人眼裡,古緋出身不高,雖說是墨家血脈,百年世家,可也只是一驅逐出本家的旁支血脈而已,相貌嘛,只能說是過的去,最爲重要的是,她不良於行,如此因着護駕得了聖師之號,這已經是莫大的殊榮了。
而眼下,皇后娘娘竟然親自開口同皇帝討旨,要將其許給最爲有望得繼九五之尊的大皇子,這如何能不讓人驚訝。
就是初元帝都愣了愣,繼而他三髯美須的脣邊浮起意味深長地笑意來,“皇后,這是想讓朕日後無佳墨可用啊。”
蘭後笑,“皇上說笑了,古聖師成了自家人,皇上不是一樣有佳墨可用。”
說完,她還看了明月一眼,明月心領神會,當即站出來一撩袍擺,像初元帝單膝跪下道,“兒臣對父皇不敢有隱瞞,在易州之時,兒臣就多有心慕古聖師,只是兒臣一直謹記禮儀法度,不敢有半分的逾越,可此時此刻,還請父皇原諒兒臣的孟浪之處,兒臣願娶古聖師爲妃。”
他只說爲妃,卻不曾明說到底是正妃還是側妃。
初元帝執着酒樽的手輕敲了幾下,他轉頭看着古緋問道,“聖師,以爲如何?”
誰能想到,對這事,初元帝也爲徵求古緋的意見。
古緋眼皮都沒擡一下,她半隱在袖中的手緩緩收緊又鬆開,手心已經汗濡溼了,然她聲音清冷遠透,猶如山泉,“臣女……聽憑皇上安排。”
不反對也不贊同,有人爲古緋的矜持不卑不亢而讚賞,也有的人覺得她不過是做作矯情而已。
“既然如此……”初元帝沉吟,說着他轉頭朝蘭後露出一奇異的淺笑來,“所謂有情成眷屬,朕也不能做壞人,皇兒又這樣歡喜古聖師,皇后覺得,朕這個好人就好到底,賜古聖師爲皇兒正妃怎樣?”
一句“正妃”叫蘭後向來優雅得體的笑臉出現裂痕,就連古緋都詫異地擡頭看了眼初元帝,爾後她又飛快低下頭,整個殿宇之中,只有明月波瀾不驚。
蘭後扯了扯嘴角,“皇上有所不知,原本臣妾也是那般作想,可古聖師畢竟……”
“是以,臣妾才退而求其次,只像皇上討的側妃之位。”蘭後口中的話沒說完,可誰都知道她想說什麼。
初元帝放下手頭酒樽,大笑了聲,“那又如何,皇兒心慕古聖師,想必是不計較那點瑕疵,如此,旁人的眼光又有何干系。”
“父皇說的是,”明月高聲應和,“玉有瑕,才最完美,在皇兒眼中,古聖師亦是如此。”
蘭後聽聞此話,眉一擰,低聲喝道,“皇兒,休得胡言!”
明月日後自然是九五之尊,他的正妃便是一國之母的皇后,貴爲帝后,又豈能是一身有殘缺者,這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好了,皇后,”初元帝一擺手,“男婚女嫁,是好事,朕便做回月老,下這個旨意。”
“皇上……”蘭後終於急了,這和她預想的不符。
“皇上,且慢!”從宮門外遙遙傳來舒朗的聲音,那聲音帶着中氣不足,有氣無力,可卻能穿透很遠,讓整個殿中的每個人都聽的清清楚楚。
古緋指尖一顫,竟小小地鬆了一口氣,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從剛纔開始,她就好似在等着某個人的出現。
她微微側頭,便見一披星戴月的緋紅身影從晦暗的夜色之中緩緩地清晰出來,濃烈的黑暗都不能在他身上留下半點的痕跡,那種熱烈的緋紅,彷彿一簇煙火,映亮整個殿宇,豔囂得讓人無法遺忘。
“逍遙王,駕到!”傳喚的太監一愣,反應過來,拉着嗓子匆匆喊了聲。
“拜見皇上。”逍遙王在衆人的目光中大大方方地進來,他並未行叩拜禮,依着南齊國的禮節,左手橫胸而過,放至在右肩處,在低頭。
“免禮,賜坐。”初元帝臉上看不出喜怒,口吻無波。
逍遙王搖搖頭,他看了古緋一眼,狹長的眼梢帶笑,眉目逸出的風流俊美掩都掩不住,直叫偏殿那邊的女客個個臉紅不止,“九狐聽聞皇上要爲大殿下賜婚?”
他直接開門見山,半點不寒暄。
初元帝捻着點美須,點頭,“朕,正有此意。”
逍遙王微微一笑,當如百花盛開,好不明媚,“那正當好,九狐這些年在大京,遠離故國,這也是到了適婚的年紀,身邊沒長輩,今個要不然就同大殿下一樣,請皇上爲九狐也賜個婚。”
初元帝眉梢一挑,眼底流露出興味來,“朕大京妙齡之女,卿當可選之。”
逍遙王似乎就等這話,他眉目舒展,又含幾分讓人怦然心動的不羈,“九狐先多謝皇上的美意,不過弱水三千,九狐只想取一瓢。”
說完,他動作十分明顯,且意有所指地看了古緋一眼,頓時讓所有人都心起狐疑,生出古怪之感來——
莫非這大殿下和逍遙王竟是都看中了一人不成?
“咳……”逍遙王輕咳一聲,“實際,九狐是想皇上做個見證,雖然九狐與那姑娘連婚書都有了,可總歸沒長輩在旁,九狐不想虧欠了那姑娘,是以纔想到皇上。”
話落,他果真從懷裡摸出張婚書來,給邊上的太監,太監呈送到初元帝面前,初元帝一瞥,當即面色一沉。
“古聖師,這作何解釋?”初元帝臉有薄怒,他揚起手邊的婚書。
古緋隱晦地勾了勾嘴角,同時心頭生了寒涼來,她
哪裡瞧不出此刻堂上的逍遙王是何人,是真的殷九狐,而非尤湖,那張婚書,當時是尤湖寫的,她雖一怒之下籤了,可到底是看過的,那上面落的名字是尤湖並非殷九狐,可現在初元帝手裡的婚書,寫下的就是她和殷九狐的名字。
這,也是早有預謀?
她面無表情地擡頭,不看殷九狐一眼,只盯着那婚書看了會,平淡開口,“臣女,無解釋。”
“啪!”初元帝一掌拍在案几,“你與逍遙王有婚書,又爲何要同意賜婚?”
殷九狐似乎才知曉般,他訝異地挑眉,“皇上,這其中定有誤會。”
古緋開口,她聲音閒涼,雙眸直視初元帝,一副全然不懼生死的姿態,“臣女言,一切但憑皇上安排。”
意思便是並未同意過。
“皇上,”蘭後臉上的笑意也冷了,她可以使手段利用任何人,可卻不能接受自己被算計,是以心頭的怒火比什麼時候都盛,“哪裡有什麼誤會,臣妾本不想說的,可這會,事關皇兒,臣妾如何能讓皇兒受委屈。”
“哦?”初元帝道。
蘭後小指護甲一翹,尖銳的掐絲琺琅幽藍冰冷,“臣妾本憐古聖師孤苦,性子也好,皇兒也喜歡,即便不良於行,臣妾也覺得無礙,可就在半個時辰前,此人將皇兒隱到殿外,行那等上不得檯面的手段,皇兒自來酒量淺,若不是臣妾無意撞見,皇兒有無礙,都且難說。”
這話簡直就很嚴重了,不僅將古緋清白毀之,還將其打入深淵,誰會質疑一國之母的言辭。
古緋,面臨的不僅是貞潔不存,且一個不好還是死地的絕境。
“皇后,這話可亂說不得,”搶在初元帝震怒之前,殷九狐開口,他清清淺淺地站在那裡,猶如虛幻的一道光,“阿緋如今是九狐之妻,九狐雖是南齊人,身在大殷,可怎麼也是王侯皇子,九狐之妻,也同樣是爲正妃,她之於九狐,是爲一體,榮辱與共,而九狐自然容不得有人誣陷!”
難得的,殷九狐擺出強硬姿態,平時他雖難纏,可總還講幾分情面,眼下,當着王公大臣,還有西佛國來使的面,他硬是半分顏面也不給蘭後留。
“哼,”蘭後冷哼一聲,她目光帶着輕蔑的審視,“本宮是爲逍遙王好,娶妻當娶賢,逍遙王身邊無長輩,加之俊美無雙,自然身邊多有女子,可真要論正妃,還是總的看清楚了纔是。”
逍遙王曬然一笑,他遙遙朝蘭後鞠躬行禮,“九狐,謝過皇后娘娘的提醒。”
緊接着他話風一轉,側頭深深凝視着古緋道,“不過,九狐已經認定阿緋了,這生若無她,便是人生無趣。”
“你……”蘭後說不出話來。
逍遙王轉身又對初元帝道,“皇上,請下旨吧,九狐要給阿緋一個正大光明的名分,不能因着有了這婚書,就虧欠了她,她值當……”
他聲音低了下來,帶着呢喃的情深,“九狐以最好的待之。”
此話一出,偏殿裡頭,特別是那些還未出閣的姑娘,唯一不心生感動,只嫉妒眼熱古緋,恨不得以身替之,可只有古緋腦子還清醒,她沒因殷九狐這話而心頭波動,反之,是更深一層的心若堅鐵。
殷九狐,一個在大殷的南齊質子,有相貌,有手段,有城府,有心機,有謀略,可現在爲了能儘可能多的收攏大京的勢力,連他自己的姻緣都能毫不猶豫的利用起來,這樣讓人可怖的殷九狐和尤湖, 讓她如何敢再相信。
她甚至都覺得,當初選擇和尤湖爲伍,是不是與虎謀皮,終歸到了最後,她會被這人給連骨頭都給利用的乾乾淨淨。
最後請旨的結果,自然是以殷九狐攔了大皇子明月不說,還順利讓初元帝爲兩人賜婚。
她甚至沒在意自己是怎麼離開東殿的,腦裡一直在回想初元帝的那句——
“朕聞古家阿緋才貌雙全,恭謹端敏,朕躬聞之甚悅。特封爲名匠聖師,值古家阿緋,待字閨中,與南齊九皇子殷九狐堪稱天設地造,朕有成佳人之美,特將汝賜予南齊九皇子爲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