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和他苟合
這話音一落,像是秋風還打着卷,古緋心裡瞬間感覺一股冰涼的惡意。
她微微勾了勾嘴角,額前碎髮投落出的暗影,將她眸子裡的沉色掩蓋,素白的臉像是極品白玉,柔和而安寧。
“原來如此,”逍遙王發出感嘆,那種有氣無力的聲線中難掩興味,他緊接着問,“可記得有哪些配方墨丸?”
“卿歌自然記得,”墨卿歌這聲回答顯得有了點中氣,“有龍香墨、宿香、還有一古配方,此三等最爲重要。”
聽聞這話,古緋心頭冷笑,墨卿歌還真是胃口大,張嘴就要她壓箱底的東西,若不是怕這會玄朱坊吞不下,估摸連那也想一併從她手裡奪去來着。
簡直就是豪奪不成便巧取。
白紗帷幔隨風而起,露出一點逍遙王玄色帶硃砂紅袍擺的華服,就聽他聲音從裡面傳出來,“可聽見墨大姑娘說的了麼?稍後還不將配方和墨丸奉上!”
“若是耽擱了,別怪本王不留情面!”逍遙王雲淡風輕的威脅道。
杏眼驟縮,古緋對逍遙王偏向墨卿歌那邊,她毫不意外,主要是墨卿歌能得到墨家繼承人的身份,他暫且由着她,也是說的過去的。
“屬下參見王爺,屬下有事回稟!”誰也不曾想到,這當口,當先站出來開口的人居然是從剛纔就沒吭聲的苦媽。
能注意到帷幔之中,逍遙王轉了下頭,他似乎透過白紗再打量苦媽。
“屬下衛五。”苦媽提醒了句。
而這當,帷幔之中的墨卿歌再也撐不住,聽到逍遙王應允了她,她開始渾身發冷,放心的讓自己陷入暈厥之中,以致於苦媽的話,她根本就沒聽到。
逍遙王抽回握着墨卿歌的手,隨後從一邊站着的婢女手裡接到純白絲帕,慢條斯理地擦了擦手,才道,“衛五?本王可是記得兩年前,是給你任務離大京的。”
“是,王爺,”苦媽單膝跪下,她低着頭,這個時候根本不敢回頭看古緋一眼,只得讓自己平靜且無情的道,“屬下想回稟的正是此事,王爺,經屬下兩年查探,緋姑娘制墨天賦非常人可比擬,假以時日,定能比墨大姑娘更有把握把持墨家,是以,配方和墨丸萬萬不可交由墨大姑娘。”
逍遙王沉吟片刻,他一揮手,院子裡的侍衛和轎伕以及婢女連同那名御醫齊齊退了出去,“衛五,你們也退下。”
苦媽猶豫片刻,她緩緩起身,提溜着那斷刀男子,瞥了尤二一眼,跟着走了出去,整個院子就只剩下昏迷不醒的墨卿歌,以及死了的墨戈弋,和古緋逍遙王。
古緋半垂眼眸,從苦媽站出來的那刻起,她就面無表情,耳鬢髮絲隨風而起,安靜疏離地的仿若畫中人。
修長骨節勻稱的手,撩起白紗帷幔,玄色錦緞面金線紋繡祥雲的軟靴從鑾駕踏了出來,緊接着是同玄色硃砂紅滾邊的袍子,再然後便是那張俊美無雙的精緻面孔。
斜長的眉微微上挑,帶出不經意的風流,逍遙王邁出鑾駕,他看也不看墨戈弋的屍體一眼,徑直望着古緋嘖了聲,“這還是不良於行,都弄死個人,若是穩當了,那豈了得。”
他邊是說着邊走到古緋丈遠的地,那裡一錠銀子半掩在塵土裡,正是之前解救了古緋的那枚。
薄涼的脣有玩味,逍遙王上下拋着那錠銀子,爾後低低的道,“還藏着作甚?莫非要本王請你出來不成!”
最後一字,赫然帶着金石鏗鏘之意,哪裡還有半點有氣無力的虛弱。
古緋冷不防被驚的心頭一跳,她擡眼就見漫天樹葉簌簌而落,有衣衫輕響之聲,然後另一抹玄色硃砂滾邊華服的尤湖從天而降。
同樣玄色軟靴,腳尖略點地,他穩穩站在葳蕤樹下,眉目淡漠又陌生。
不自覺握緊輪椅扶手,古緋說不上來心頭是何情緒,她總覺這模樣的尤湖纔是真正的尤湖,而非往日在她面前調笑無度的書生。
逍遙王偏頭看他,後又看看古緋,驀地他擡腳走過去,與尤湖並肩而站,對古緋道,“說起來,你還是第二個見着本王與他同時出現的外人。TXT小說網 。”
古緋壓根就不會傻的問第一個人是誰,想也知道,那並不是個明智的問題。
比常人都大一圈的點漆黑瞳之中,不遠處,同樣俊美無雙的男子,一樣的華服,一樣的頭冠,甚至那風流恣情的長眉鳳眸,連同眉眼之間的貴氣和無情,都一般無二。
古緋微微眯眼,就覺那一襲的硃砂紅滾邊,越發像是鮮血浸染出的色澤,而玄色,一如腳下晦暗不明的影子,兩者結合,都像是不詳的存在。
皇族雙生子,生來而不詳,或兩人皆不存,或只可存一人……
她眼波轉動,看着尤湖居多一些,倏地就明白他作爲影子陪襯的悲哀。
生而爲人,他沒有名字,沒有身份,甚至他以自己的真面目示人,那也是算做別人的容貌,即便如卑微塵埃,在日光下還可見行蹤影跡。
可尤湖,他不存,明明鮮活的活着,卻根本在這世間留不下半點的痕跡,即便有,那也從來都不屬於他。
她突然覺得,興許只有她眼裡的書生尤湖纔是一個實在的人,也可能如同“怪醫九先生”的身份,那也只是他衆多面目中的一個罷了。
她哪裡能那麼高估自己。
“兩年前,本王只那麼一提,墨家似乎出了個天才,可先行拉攏一番,不曾想,你居然親自出馬,”逍遙王施施然走向古緋,“如今兩年過去,如何不向本王回稟?若不是今日,本王還只當這天才半路夭折或者只是浪得虛名。”
古緋呼吸一窒,她知曉這多半就是兩年前苦媽爲何忽然出現在她面前,後來到了易州,尤湖尤二等人也相繼出現在她身邊的原因。
一切莫名親近的都有了答案,若不是她有一身的制墨本事,又會與墨家爲敵,在她最艱難的時候誰若向她伸手了,那便是恩情滔天。
如此的算計,才符合尤湖一慣的性子。
她淡淡冷笑,不鹹不淡的道,“民女,承蒙王爺看的起了。”
逍遙王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走到她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她,話卻是對着尤湖說的,“知情不稟,你這是想要……”
“背叛本王?”
輕若落羽的幾個字,像是驚雷嗤啦乍響,讓人心驚膽顫。
“不,”尤湖緩緩開口,他的嗓音都與逍遙王沒太大的差別,只有熟悉的人才能聽出他的音線略微低沉一些,“不是不稟,她如今還不具與墨家抗衡的資本,還需歷練累積,故而未稟。”
“哦?”逍遙王轉身看了尤湖一眼,他繞到古緋身後,頎長的身子一躬,從後圈過古緋脖頸,伸手挑起她下頜,讓她面對尤湖,“不夠實力的棋子,棄了便是,什麼時候你也有那等累積的耐心了?”
隨着話語,噴灑出的熱氣撲在古緋如玉脖頸,直躥她衣領,她握緊扶手,就見到尤湖抿緊了脣,黑曜石般的鳳眼之中閃過譏誚,“偶然隨心而起罷了。”
他頓了頓,薄涼脣畔的暗影深邃,他的目光穿過古緋,直接落在逍遙王身上,“還是,連這等玩寵,你也有興致?”
“呵,”他擡手掩住上翹的嘴角,狹長的鳳眼之中有惡劣的點光,眉目邪佞閃現,只那麼一瞬又很快消泯,“莫不是鑾駕裡頭的第一美人你已經膩了?那正當好可以互換……”
剩下的話沒直白的說完,可古緋哪裡不知尤湖想要說什麼。
她心起憤怒,不想去理清到底是爲何,只知這刻任人魚肉的滋味甚是不美,她有心回擊兩句,可也知這時她還是不說話爲好。
這一沉默,她瞧着尤湖那副陌生的神色,微微低頭,心裡是止不住的冷笑。
世間人,皆是如此,有利便可圖,無利便任人宰割,興許連有的溫情暖意,都是幻滅一場。
逍遙王傾身,他鼻尖蹭着古緋小巧如貝的耳垂,一邊還看着尤湖,然後輕笑了聲,“互換?不,本王有個更好的法子。”
尤湖眉梢一挑。
“本王側妃之位懸而未決,這既是你的玩寵,本王便一起娶爲側妃,興許,你還能親眼瞧瞧本王與兩位側妃的洞房花燭夜,”逍遙王一說完就大聲的笑了起來,他手下一用力強迫古緋轉頭看着他,“他與本王皮相一般無二,你可分得清誰纔是夫君?”
胸腔之中的憤怒猶如熊熊焰火,然而古緋面目平靜,像是所有的怒火都被包裹在了堅冰之中,能見跳躍可不聞灼熱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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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杏眼彎如新月,眼瞳之中鋪陳浮冰碎雪,一眨之間,就簌簌而起冰寒,“夫君?不,民女會和他苟合到一塊,然後取了王爺的性命去,皮相一樣,便神不知鬼不覺,世間,只剩一個逍遙王。”
下頜一陣痛,卻是逍遙王不自覺掐了下去,他撇頭看向尤湖,“你的玩寵果真好的很。”
嘴角上揚一絲弧度,亦只有尤湖知曉古緋那話,說的是大實話,若真到那地步,她還真敢那麼幹,不過——
和他苟合?
這當,面對逍遙王,他居然分神想了下那場景,頓覺,好像也不錯。
血緣最是親近的雙生子,即便尤湖那點很小的變化,亦沒能逃過逍遙王的眼,他心頭戾氣稍緩了那麼瞬,放開古緋直起身來,一捻胸口髮絲,就道,“你養了兩年的玩寵,若真有那等本事,這次摘的貢墨冠首,本王將之賞於你也無妨,總歸,指不定她根本分不清你我之別。”
說到最後,他還不忘挑釁惡心人一把。
見尤湖眸底起了厲色,他才舒心地踏進鑾駕之中,朝外喚道,“來人,回府。”
尤湖意味深長地看了古緋一眼,腳步一轉,就藏身於大樹之後,苦媽衝進來,眼見古緋沒異常,才鬆了口氣。
逍遙王如來時般走了,臨走之際,他還多看了那斷刀男子一眼,沒提要交由刑部的事,古緋也樂的不說。
莊子,自然是不能再呆下去的,古緋吩咐尤二將一些痕跡清除了,押着那斷刀男子,一行人悄悄地回了烏衣巷,她也沒說見過尤湖的事。
吩咐苦媽和尤二將人丟進柴房,用繩索捆起來,先行輪流看守着,她一進房門,門還沒關上,就被人矇住了雙眼——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