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全是低矮的丘陵,別說步兵,就算騎着僅剩的駑馬逃走,又跑得過胡騎的河渠良馬麼?
去往沂源的路又被堵死,如今可謂逃無可逃。
在如此倉促的情況下,突然要與胡人開戰,說實話,石韜可是一點心裡準備都沒有。
對方是騎兵,以步破騎什麼的,石韜連想都不敢想,手裡既無能將胡騎斬得人馬俱碎的陌刀隊,又無武裝到牙齒的步人甲,甚至連拒馬、長槍等物也沒有一件.......他強裝鎮定,也只是爲了讓這一羣人不至於潰散,內心卻已陷入了恐慌。
似乎看出了石韜的異常,石方走到獨自整理破甲箭的石韜身邊,稍微猶豫了一下,道:“郎君毋須太過擔心!”
聞言,石韜擡起頭來,臉色略顯蒼白,強自笑了笑,道:“是啊,第一次戰鬥,心裡的確有些緊張!”
“胡人強在騎射,一旦下馬步戰,我們未必輸給他們,如果有辦法能逼得他們下馬,我們或有一戰而勝的可能!”石方言道。
石韜愣了一愣,“這周邊全是矮小丘陵,連一片可以躲藏的地方都沒有,如何能逼胡人下馬?”
石方一臉平靜道:“無論刺殺霸城侯,還是那日誘殺悍匪,郎君的謀略及膽識,皆讓石方由衷的敬佩,相信這一次郎君依然會帶着我們闖過這一關!”
石韜一臉意外道:“你真是這麼想的?”
石方點了點頭,樣子不像是裝的,隨即一聲不吭的離開了。
“步戰?如何才能讓胡人下馬與我等步戰?”石韜喃喃自語道。
.......
距離石韜等人不到兩裡的官道上,兩名胡人探馬與大部匯合,其中一人,走到射殺石渠那名胡人首領的跟前,道:“赤沙頭領,前往沂源的道路,已被我們的人馬封鎖,卻始終不見敵人的蹤跡!”
被稱作赤沙的那名胡人,臉上波瀾不驚,且不置可否道:“我知道了!”
探馬剛剛退下,赤沙身後一壯漢卻策馬上前道:“少主,我們還要追下去麼?”
“呵呵,那是當然!某家不過射殺他一人而已,如何能讓那位新的郡守膽寒?既然未曾讓他膽寒,某家又如何能收兵呢?”赤沙曬然道。
“齊王不是讓我等教訓一下即可,而不可傷了那位新任郡守麼?”壯漢又道。
“嘿,戰場之上,誰還沒個失手的時候,即便殺了那人又如何?反正又不用某家去善後……”
“少主若是違背齊王的命令,就怕日後齊王會對少主發難啊!”壯漢道。
“哼,漢兒沒一個好東西,既要利用我等,卻又從未信任我等,即便惹惱了司馬囧又如何?反正本將已打算前往鄴城投奔父親,勃勃毋須顧忌太多!”
勃勃愣道:“赤沙少主真打算投奔大都督麼?”
赤沙道:“我擔心成都王會對父親不利,所以不得不守在父親身邊,至於這裡麼,嘿,某家倒是希望越亂越好!”
“少主這話怎麼說?”勃勃奇道。
“中原若是太平,我等便只能永世做那司馬家的奴兒,你說這中原是亂好呢,還是不亂好?”
勃勃不知如何回答少主的這個問題,因此只能轉移話題道:“不知赤沙少主,將如何對付那位新任郡守?”
“圍獵.......圍獵之時是怎麼做的,如今便怎麼做,勃勃知道該怎麼做麼?”
.......
石韜等人,終於還是被胡人的探馬發現了,卻是在去往沂水的路上,沒有城牆依託,沒有拒馬,甚至連盾牌也沒有一副,與敵人硬拼,幾乎沒有勝算可言。
還好這支隊伍,經石韜月餘的錘鍊,雖然在逃亡的路上,卻依然保持隊伍的規整,一行人猶如長蛇,喊着整齊的號子奔行在路上。
胡人探馬卻也沒有上前干擾,而是徑直調轉馬頭,估計是去報信去了。
石方與劉虎,各一騎,在隊伍的最後壓陣,而石韜與劉胤卻在隊伍的中間位置,如今哪怕是披甲奔行,二人也不至於拖大家的後退了。
奔行途中,石方策馬來報,稱胡人的探馬已經摺轉,估計很快就會見到追兵。
“前方屬什麼地界?”石韜問道。
石方回道:“再是五里就到沂河了,只要穿過沂河,便屬沂水!”
“只有五里麼?石方,你去讓前面的人,將速度降下來,按計劃行事!”石韜吩咐道。
“喏!”
也不問石韜爲何要將速度降下來,石方領命離開。
又跑了一陣,衆人遠遠望去,已經能看到沂河了,只要渡過沂河,便屬沂水(東莞縣)地界,沂水可是郡守及郡尉的地頭,胡人即便再猖狂,怕也不至於在此地作亂,知道內情的部曲,無不這般想到。
轟隆隆.......
悶雷般的聲響傳來。
不用說,這定是胡人的騎兵來了。
努力壓下內心的恐慌,石韜狂喊道:“大家不要停,渡過沂河,自然有人接應我等,大家再加把勁!”
石方猶如石韜的傳話筒,騎着馬,前前後後重複着郎君的話:“郡守說了,大家不要停,渡過沂河,便有人在前方接應我等!”
奔行中的劉胤,突然問石韜道:“七郎,那沂河之水,沒不過大腿,我們真能躲過胡人的追擊麼?”
“記住我的話,等會你只管聽我號令,幹他孃的!”石韜氣喘吁吁的回道。
“.......”劉胤。
馬蹄聲越來越近,石韜已經能看到胡騎的前鋒。
跟石方說的一般無二,胡人進攻時大都喜歡一擁而上,毫無次序可言。
“渡河!渡河!”石韜再次狂吼道。
對胡騎而言,那羣漢兒,如同被撥光衣物的小娘,即便對方正在渡河,可河水甚至淹不過漢兒的大腿,一羣步卒,能躲得掉騎兵的追殺麼?
勃勃策馬行至赤沙身邊,問道:“少主,我等真要追到沂水去麼?”
赤沙陰沉着臉道:“某家還真是小看了這羣漢兒,數十里的距離竟能健步如飛,沂水乃東莞之治所,在這裡殺了那新上任的郡守,恐將我等的身份暴露,從而害了遠在鄴城的父親!”
“那現在我們該怎麼辦?”勃勃問道。
“追上前去,咬掉對方的尾巴,算是應付司馬囧交代的任務,至於那郡守麼,也只能任由他離開了!”赤沙道。
“那好,屬下這就帶人前去咬掉對方尾巴,少主無須出戰,且看我等如何虐殺這羣漢兒好了!”
點點頭,赤沙言道:“去吧!”
二人說話之際,石韜的隊伍已經全部渡過沂河,此時正邁開雙腿,撒歡的往河灘上的亂石堆狂奔,整個隊伍已徹底失去陣型,儼然亂糟糟的景象。
“胡騎渡河了!”
不知是誰,突然大喊一聲,部曲們霎時停止奔跑,並開始靠攏。
隔河相望的赤沙,皺眉道:“這幫漢兒,難不成準備效仿半渡而擊的把戲?”
可接下來的畫面,卻又讓他眉頭舒展開來。
原來,那羣停下來的兵士,人數不到二十,且一個個手握弓弦,赤沙推斷,這些人應該是用於斷後的棄子,即便是在渡河,僅憑那點人,根本無法對自己手下這些身經百戰的胡騎造成什麼傷害。
雖說河水很淺,甚至淹不過馬腹,可河中的亂石,依然對渡河的胡騎造成一定影響,再想馬上開弓已不是那麼容易,而河岸上的漢人,反倒是排成兩排,輪番朝渡河的胡騎開弓,雖說造成的傷害不大,卻也零零星星射翻數騎。
勃勃大怒,當即彎弓搭箭,卻因馬蹄打滑,射出的那支箭,竟不知飛往了何處,羞怒交加的勃勃大叫道:“氣死我了!等我上岸,必將這羣漢兒殺得一個不剩!”
眼看已有數名胡騎上岸,那羣射箭的兵士,轉身便跑,逃得那叫一個麻溜!
剛一上岸,勃勃大吼:“給我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