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派出探馬,行進的過程,變得越來越有規律。
何時到達何地,沿途有哪些村莊,何時派人前往集鎮添置補給,何時紮營,紮營地點的確定,所有環節,無不按照石韜記憶中的行軍之法施行。
繞開沂水,前往臨朐,除了有着伺機撈上一票的打算,另一方面,石韜的確有着練兵的考慮,眼下這五十來人是他目前唯一的依仗,若不能錘鍊成爲一支可用之兵,那麼無論是此去臨朐的目的,還是未來的種種計劃,都只能成爲空談,這樣的亂世,武力纔是王道,脫離武力的保護,目前擁有的一切,都只是建在泥沙上的城堡,一陣風便能摧毀殆盡
歷經兩個晝夜,一旬人終於抵達蒙陰,按一早的計劃,隊伍將在明日午時於沂源縣附近紮營,後日一早出發,前往臨朐。
.......
就在石韜等人於蒙陰郊外紮營之際,臨朐縣城以南,沂山北麓的山谷之中,百餘騎胡人,趁着夜色悄然離開了山谷。
整座山谷,背靠沂山,兩邊被低矮的小山環繞,內裡卻是一大片開闊之地。
如今天色已晚,山谷之中,燭火隱現,同時傳出馬兒響鼻、及刨踢之聲。
沂山半腰的莊園之中,一名頭戴皇室籠冠,身着黑白相間的紋飾錦袍,手裡搖着羽扇的中年男子,對一旁的中年文士說道:“祖先生,你以爲,那石季倫究竟會如何處理東莞之事?”
謀士祖狄,看了眼齊王司馬囧,而後躬身道:“主公,以小人之見,石崇前來徐州,必爲了牽制王爺及東海王,以便賈后在朝中行那大逆之事!”
“呵呵,本王巴不得妖后倒行逆施,如果她循規蹈矩,本王何時才能回到洛陽?這等關鍵時刻,本王怎會拖她的後腿呢?嘿嘿!”
“既然如此,王爺爲何還要派胡騎前去阻截那新上任的郡守?”
“嘿,也不知那石家小子到底想作甚,不老老實實的去沂水做他的郡守,卻帶着一羣家奴,不知所蹤,不給他一點教訓,他指不定要鬧出何等幺蛾子來!”
“主公,不知那胡兒所帶人馬,可否能完成主公的任務?”祖狄問道。
“呵呵,本王得到消息,石家小兒手下部曲,人不過五十,馬不過數匹,而那胡兒非但騎射了得,手下身經百戰的奴騎,更超過百人,如此還應付不了那區區數十人,他也不配成爲本王的鷹犬!本王非但不怕他對付不了那些人,反而擔心那胡兒性子桀驁,且殺性又重,萬一將石家小兒一刀給殺了,反而得不償失……”司馬囧稍顯憂慮道。
“主公是在擔心那胡兒不尊號令,將石家小兒給殺了,因此激怒石崇,而與王爺,拼個魚死網破麼?”
“是啊,本王與司馬倫已有約定,妖后一旦動手,我二人便裡應外合,趁勢剷除妖后一黨,可石崇卻是司馬倫有意拉攏的對象,如此一來,反倒讓本王礙手礙腳!任由那小兒搗亂也是不妥,不但會弱了本王的名頭,要是壞了我在臨朐的謀劃,才大大的不妙……但願那胡兒不會令本王失望吧,唉!”
“主公打算給石家小兒一些教訓,卻又不願讓石崇與主公魚死網破,主公可是此意?”
“正是!”司馬囧點頭道。
……
距離沂源尚有一段路程,如往常一般,石韜先讓隊伍紮營,而後派出探馬,只等探得沂源的情況,便會派人前往沂源採買補給。
沂源到臨朐一帶,大多是平原與丘陵交錯的地形,視野比之前更爲開闊,爲了隱藏行蹤,石韜選擇早晚行路,白日卻讓隊伍停下休整。
找了一片相對隱蔽的凹地紮營,而後,石韜便等着劉虎等人,傳來消息。
劉胤啃着乾糧,卻依然堵不住那張嘴,“七郎,我們這是來做官的,還是來遭罪的啊?胡姬沒見到一個,腿卻要跑斷了,再這樣下去,耶耶寧可不做這破郡尉!”
石韜一臉蛋疼道:“你以爲我願意這般折騰麼?
你我手中要是沒點本錢,無論走到哪裡,都會被人瞧不起……難道你還想繼續那般渾渾噩噩的日子?
你再看看這段時日,非但一衆官員對我等俯首帖耳,就連宋禕小娘不也對你另眼相看麼?你覺得現在好,還是過去好呢?”
一聽對方提到宋禕,劉胤頓時合不攏嘴:“嘿嘿,當然是現在好,不過,這跟我們出來受罪有何關聯?”
“目前,我二人雖爲郡守、郡尉,可那郡守、郡尉真有那麼好當嗎?你是否記得上一任的郡尉是如何丟官的?”
劉胤皺眉道:“七郎究竟想說什麼?”
“東莞明爲徐州治下,可實際卻是齊王與東海王的後花園,我二人既無兵,又無錢,什麼時候被趕走,還不是兩個王爺的一句話?你願做那朝不保夕的郡尉麼?”
劉胤呆呆道:“你爹不是徐州刺史麼,且手裡還有兩千牙門軍,那二王即便不把你我放在眼中,還能不把你爹放在眼中?”
“呵呵,我爹是徐州刺史沒錯,可也不能明着跟二王針鋒相對是吧?我爹最多隻能暗中助我,至於我們能否完成天后交代的任務,只能靠你我,旁人是幫不上忙的!”
.......
自沂源縣出來,劉虎及另外四名探馬,正打算返回營地,劉虎突然想起,臨朐已不遠矣,之前隱匿行蹤的目的算是達到了,一行人基本沒有引起沿途郡縣的注意,可就怕天亮才尿溼在牀上,心中才一想,劉虎當即提議道:“我們快到臨朐了,趁天色尚早,不如去探探臨朐那頭的情況?”
“副都尉,我等去了臨朐,那補給怎麼辦?”一名叫劉二狗的探馬問道。
劉二狗原是劉家家奴,身手還算不錯,就是爲人有些奸猾,劉虎很早便看不慣這個傢伙了,因此一臉嫌棄道:“由你回營地,並帶人去沂源購買糧草,而我們則去臨朐轉轉,打馬過去只需半日便能返回營地!”
“我呸,什麼東西,遲早收拾了這廝!”見劉二狗美滋滋的接了任務離開,劉虎忍不住啐了一口,而後道:“走,我們早些出發,回來還能趕上晚飯!”
“喏!”其餘三名探馬一同應道。
四人沿着官道一路疾馳,不知跑了多久,前面竟有人煙出現,劉虎估摸着臨朐應該不遠了,便勒馬叫停其餘三人:“前方已見人煙,我等稍作休整,然後分頭查探吧!”
說完,劉虎當先跳下馬來,又自馬背上取下乾糧及水袋,朝官道一旁走了過去。
其餘三人相繼跳下馬來,也學劉虎般取出乾糧及飲水,禿自吃了起來。
轟隆隆.......
彷彿悶雷落下的聲音,自遠處傳來。
靠在一塊巨石之上,劉虎正啃着麥餅,叫石渠的那名探馬,突然問道:“副都尉,遠處似乎有動靜啊!”
年紀最小的探馬小石頭,愣道:“怎麼跟打雷似的,莫非要下雨了嗎?”
劉幫子在一旁曬笑道:“傻小子,這天上沒有半片雲彩,怎麼可能下雨?”
隨家主上過戰場的劉虎,臉色突然大變:“不好.......是馬隊.......而且是大批馬隊朝這邊趕來!”
聞言,劉幫子的手隨之一抖,就連麥餅也就此掉落,“副都尉說得沒錯,這是戰馬奔騰之聲,老幫子隨家主征戰哪會,曾見識過這等動靜!”
“大家快找地方躲起來!”扔掉麥餅和水袋,劉虎狂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