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崇成了徐州的土皇帝,作爲石崇的幼子,且有着東莞郡守這一官身,石韜已然成爲石崇之下,下邳最炙手可熱的人了,迎來送往的禮節雖然令他煩不勝煩,但有人送他禮物,他一律照單全收,甚至還專門留人在住所,等着那羣送禮的官員上門。
這天一大早,石韜只着便服,然後帶着石方、及孟斧頭,自後門離開了住所,而劉胤則成了他的官方代表,至於青衣、及雨荷,便只管清點禮物即可。
下邳城的集市,距石韜的住所並不遠,出門自然不用騎馬、乘車之類的,出門沒走幾步,石韜竟然被人堵了。
“石七郎,你答應我的事,什麼時候兌現?”宋禕雙手叉腰,儼然一副債主討債的架勢。
石韜如今見到宋禕心裡便會發僳,眼下只能隨便找個由頭,先將小蘿莉打發走再說。
“呃.......今日本官公務纏身,改日,改日一定兌現!”
“你想賴賬是吧?好好好,我這就去跟老爺說,你偷看.......”
速度那叫一個迅猛,石韜三步並作兩步,搶在對方即將“爆料”之際,一把捂住了對方的嘴巴,
“姑奶奶,咱不是說好了要信守承諾的麼?”
在大街上,石韜實在不好用強,竟然被宋禕掙脫開去。
“還說送人家十首八首,都這麼些時日,連半句都不曾聽到,明明是你說話不算話,還怪人家不守承諾麼?”
眼看是躲不掉了,石韜眼珠子一轉,然後將手負於身後,仰首望天道:“區區幾首詩詞罷了,對本郎君而言,何足道哉?昔日曹子建七步成詩,今日我桃花郎也拾一拾古人之牙慧,宋小娘子,你且聽好了……”
別說宋禕,就連一旁吃瓜的石方、及孟斧頭也是一愣。
偷偷瞄了一眼宋禕,石韜猥瑣一笑,一連走了三步,“這個小娘不是人.......”
“.......”宋禕。
“.......”石方。
孟大錘扣扣腦袋。
首先反應過來的宋禕,再次瀕臨暴走的邊緣:“你敢罵人?”
搖頭一笑,石韜又走出一步,“九天仙女下凡塵。”
又愣了一愣,宋禕癟嘴道:“哼,算你識相!”
雙眼眯成一線,石韜擡腿又是一步,道:“生得手來專做賊.......”
場間只剩下宋禕的喘氣聲。
這樣的打油詩,就連石方也能聽懂,一時忍耐不住,石方竟“呵哧”笑出聲來。
一步上前,輕輕地拍了拍宋禕的小肩膀,石韜笑道:“這個小娘不是人,九天仙女下凡塵;生得手來轉做賊,偷得仁義留英名!如何,本郎君沒騙你吧,正好七步,呵呵.......”
雖然知道對方這是在調戲自己,可宋禕竟然無言反駁。
傻愣愣半天,小蘿莉終於爆發了,只見她秀目圓瞪,脆生生的罵道:“憑一首破打油詩,就想糊弄本小娘,門兒都沒有,這不算,今天你若作不出來,我便要去告發你,哼哼!”
見宋禕的態度有所改觀,石韜也不打算繼續捉弄對方,便說道:“本郎君說過,佳句本是天成,妙手偶然得之,只有在靈光乍現的一瞬間,纔會有佳句問世……本郎君打算去坊市轉一轉,若宋小娘有閒暇,可否一同前往?”
被石韜東一榔頭西一棍的,將宋禕給整懵了過去,一時半會兒竟回不過神來。
見對方一聲不吭的望着自己,石韜暗道終於又被他糊弄過去一回,隨即對石方二人遞出眼色,然後轉身出發,走了幾步,見宋禕仍在原地發呆,石韜偏頭招呼道:“小娘子還傻站著作甚,走吧!”
聽說要去逛坊市,宋禕本已動心,又礙於面子,一開始竟有些扭捏,最後嘟着小嘴,也就跟了過去。
下邳的集市顯得很亂,不似洛陽那般井井有條,除了一條長約五百米的主道由青石鋪成,其餘路面,大多還是夯實過的泥巴地;
此時的集市,其實叫做坊市,也是一個由高牆環繞着的方形區域,坊市內,除十字形或井字形連通四周的市門的主街道以外,還有若干巷式小街道;
街道兩側,排列的是店鋪與貨攤,沿街排列的店鋪,稱“列肆”,列肆後面的倉庫才叫“店”;
這時的坊市,可不是自由市場,而是在官府嚴厲管制下的區域,只不過因監管的官員,久而久之懈怠了,這才使整個坊市的交易環境相對寬鬆。
石韜與宋禕雖是一身便服,可二人穿的畢竟都是上等絲織成衣,加上後面跟着兩個五大三粗的漢子,一路走來,無論平民,還是巡視的官差,乃至扒手之類的混混,全都離他們遠遠的。
石韜在坊市裡見得最多的還是酒肆,這趟出來,他原本就打着尋找商機的念頭來的,一見居然有這麼多賣酒的商鋪,果然應了“民以食爲天”這句話,連續逛了幾家酒肆,果然跟他預料中的一樣,此時的酒,皆是通過制曲、粉碎、釀造、勾儲、成裝這幾道工序來的,唯獨少了蒸餾這道程序,哪怕是留下千古佳句的“杜康”,也同樣顯得渾濁、且有着淡淡的酸澀味。
石韜暗道:“等會回去就可以着手研究蒸餾、及冷卻裝置,等到了東莞,便可以打製設備,而後批量生產蒸餾酒,頭酒可作爲消毒之用,度數稍低的,便拿來賣給那些達官貴人,這天下獨一無二的營生,就不知能不能讓自己賺個盆滿鉢滿?”
心裡惦記着釀酒的事,石韜很快沒了逛街的興致,正打算折回住所,突然發現前面一行人,正被草繩穿成一串,旁邊是兩名商賈打扮的中年壯漢。
指着那羣被草繩串着的人,石韜問道:“石方,你可知,那些是何人?”
缺少存在感的宋小娘,終於逮着機會,哪有不表現得道理,她搶着開口道:“不過是牙行的貨物罷了,連這個都不知道,還稱自己是桃花郎君呢!”
“貨物?”也不介意對方的奚落,石韜若有所思,最後對三人說道:“走吧,我們一起去牙行瞧瞧!”
晉律規定,只要被買賣的人口是自願的,又或者是犯了罪被官賣的人口,通過人牙子流通到貴族或官宦家裡爲奴爲婢的行爲,是受大晉律法保護的,當然,被抓來的也不在少數,不過,強買強賣是不受官方認可的,也只能在暗地裡進行。
跟着那羣被草繩着的“貨物”,走了沒多久,石韜終於見到了這個時代的奴婢交易市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