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此言何意?”張禕急忙問道。
瞧瞧太子,又瞧瞧王卓,二人雖不曾開口,但眼神之中卻滿是迫切,這一瞬間,孫秀彷彿又回到了過去爲司馬倫出謀劃策時的情景,捋了捋山羊鬍,孫秀總算找回昔日的感覺:“殿下以清君側之名,召集諸王,討伐賈氏,且不提成敗,即便順利殺回洛陽,最後殿下卻置陛下於何地?其餘藩王,果真會就此臣服於殿下麼?殿下是否有把握震懾諸王?”
孫秀一連幾問,愣是將司馬橘問得啞口無言。
“鎮守各地的藩王,既不缺錢糧,又不缺兵馬,最後無論誰掌控中樞,其餘藩王,都不可能就此臣服,殿下既無把握成爲最後的勝利者,又何必急着出頭呢?”孫秀又道。
王卓向來反感這類處處以利益爲重的權謀之術,卻更傾向於用拳頭說話,因此怒斥道:“殿下乃天命所歸的太子,乃帝國的合法繼任者,殿下不出這個頭,誰出這個頭?此乃天經地義之事,又豈能以成敗論之?”
被王卓嚇了一跳,孫秀急忙躬身賠罪道:“還請殿下與虎賁郎恕罪,小人並非不敬,而是在陳述當前的形勢,元康初年至今,先有楚王誅殺權臣楊駿、衛瓘,以及汝南王,最終楚王卻步了三人之後塵;後有趙王離奇被刺;趙王之後,河間王也急着入主洛陽……衆多藩王前仆後繼的爭奪權利,卻是爲何?”
張禕脫口問道:“難不成,他們打算問鼎……”
孫秀不置可否。
司馬橘忍不住道:“孫先生所言,的確有幾分道理,可孤畢竟是當今太子,只要孤活着的一天,又豈容他人覬覦帝位?”
“正因爲如此,殿下才更應該審時度勢,顧惜自己的萬斤之軀,小人依然是那句話,想搬倒賈氏不難,難的是殿下如何接掌中樞的權柄;而此際殿下若是先動,必最先遭受賈氏的反撲,萬一有黃雀躲在殿下背後,卻該如何是好?依小人之見,殿下一動不如一靜,等洛陽亂了,殿下再悄悄回到洛陽,並趁勢掌控大局,這纔是明智之舉!”
“好生生的,洛陽如何會亂?”司馬橘問道。
“找出趙王被殺的真相,並公之於衆!”孫秀神采奕奕,“敢在城門之外刺殺趙王的人,自然不是等閒之輩,小人敢斷言,帝都之中,必然隱藏着一股極其強大、且不爲人知的勢力,若能將那股勢力背後的主人找出來,到那時,賈氏豈會坐視不理?”
“先生的意思是……”司馬橘似乎明白了什麼。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而殿下正是要做那個笑到最後的漁翁!”孫秀一語總結道。
待孫秀離開,司馬橘急忙問張禕道:“操之認爲孫秀的計策如何?”
“孫秀之謀,非‘毒辣’二字,不足以形容!”張禕道。
“虎賁郎以爲呢?”司馬橘又問王卓。
“臣更傾向於打出太子旗號,然後聯合諸王殺回洛陽!”王卓一字一頓的說道。
“在下倒是覺得孫秀之計或可一試!”頓了頓,張禕繼續道:“如今打出太子的旗號倒是暢快,可如此一來,天下將從此陷入戰亂;或許的確如孫秀所言,賈氏禍亂朝綱不假,可賈氏的詔令一旦出了洛陽,又有幾人願意聽從?先有趙王意圖不軌,後有齊王和東海王躍躍欲試,所以孫秀才會說搬倒賈氏並不難,難的是搬倒賈氏之後的權利歸屬……如今陛下健在,我等名爲清君側,可陛下畢竟還在賈氏的掌握之中;另外,若有那心懷叵測的藩王,欲行黃雀之事,殿下該如何應對?”
王卓原本打算勸太子打出旗號,可話到嘴邊卻又忍了回去,太子一旦打出旗號,王卓勢必要和賈氏決裂,到那時,他極有可能會被家族除名,爲此,王卓感到很是爲難。
其實司馬橘同樣不願和賈氏開戰,他好不容易逃離洛陽那座牢籠,況且打仗是要死人的,勝敗且難以預料,又哪裡有現在這樣愜意?
三人最終達成共識,太子派人潛回洛陽,調查司馬倫被殺一案的真相,並以此攪動洛陽的局勢;
人選除了太子的親信,在就是孫秀舉薦灰鼠手下曾爲石崇效力的“思歸”死士。
……
在這短短的兩月之間,東莞安置的流民,竟然超過三萬之數,這比之前預計的兩萬,整整多出一萬人,最主要的原因是北地的胡亂越發嚴重,尤其是晉陽周圍的匈奴人,已經有了脫離官府掌控的趨勢,因此逃難的人越來越多,若非石韜肯接收這些流民,兗州官員真可謂焦頭爛額,石韜此舉也算幫了羊獻榮的外祖父一個大忙。
得知晉陽的局勢,石韜不得不臨時改變主意,對兗州過來的流民,全都笑納,雖說壓力不小,但一來之前的糧食儲備還算充足,除了從官府糧倉低價買來的八千擔糧食,抄烏家又得到三千餘擔,石韜仍不滿足,卻又從各富戶家裡買來三千擔,加上之前剩下的一千多擔,他手裡足足有一萬五千擔糧食,況且秋收將近,凡是租來的土地,今年的收成皆爲石韜所有,最重要的一點,賈氏答應將東莞郡今年的稅賦全都用於安置流民,所以石韜纔敢一口氣吃下三萬多人。
修房造屋自然用不了三萬人,所以開礦和採煤的工作也陸續展開。
三萬多人,一共修建了近百座營地,每座營地安置的人數最多不會超過五百人,這樣做的目的是爲了便於管理;
若將數萬人全都集中到一起,萬一被有心人利用,很容易引發混亂,而將數萬人分置於數十座營地,每座營地只需一兩人盯着,便很難引發大的混亂,即便有聚衆鬧事之徒,遊蕩在附近的騎兵也會很快趕來。
三萬流民當中,很大一部分是剛剛從晉陽逃出來的難民,所以青壯的比例,較上一批流民多出不少,統計下來,竟有八千之多,如此一來,兵士的來源算是有了着落。
石韜從八千青壯裡面挑選出兩千身世清白之人,這裡所謂的身世清白,是指有父母親人,或是有相親鄰里能證明其身份的人;
之後,又通過一輪輪的選拔,挑選出有一定騎射基礎的青壯兩百餘人,並補充到部曲裡面,部曲的人數一下增加到了三百,這三百部曲,除了日常訓練,還會在各個營地輪番巡邏;
而剩下的青壯,其中四百人由莊丁頭目黃漢負責訓練,並就此成爲西郊莊園保安團的一員,其餘青壯,則成了石韜這位“團練使”的民團兵士。
另外,眼瞧着石韜大肆招兵買馬,劉胤實在眼饞不過,因此每日纏着石韜,要求擴充郡兵,爲了不招致他人非議,石韜只同意劉二郎以部曲的名義,又招募了二百青壯,並讓他帶着人馬繼續坐鎮臨朐,臨朐是石韜計劃中,較爲重要的一環,因此纔將劉胤安置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