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韜滿心歡喜的離開了綠珠樓。
眼下可謂要人有人,要錢有錢,並且有了奮鬥的方向,心境與之前相比已大爲不同,大有“金麟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幻化龍”豪情壯志。
回去的路上,石韜暗自盤算,父親答應給他五十部曲,這個暫時不用着急,但石方卻必須立刻打包帶走,萬一石崇臨時變卦,那就不美了!
石韜是個務實的人,念頭才起,立即便去了石家部曲所在的營房。
這個時代,主要以世兵制爲主,也就是說,凡爲兵者皆入兵籍,並單獨立戶,不與民同,父死子繼,世代爲兵;同時發奴僮和謫發罪犯爲兵,作爲世兵制的補充;只有戰時纔會以招募的方式補充兵力;
這個時代的士兵、及其家屬的社會地位,甚至低於郡、縣編戶民;像石方這類豪門貴族的私兵部曲,從地位上來說,比軍戶更爲不如,但好在不用擔心吃穿用度,在普通人眼中,如今這個世道能吃飽飯比什麼都強。
一開始,石韜甚至擔心石方會不會因爲轉投於他而生出什麼不滿,可當他見識了石方那擰包即走的乾脆態度時,他發現自己真的想多了。
石韜不知道的是,對石方而言,到哪裡不是吃飯,何況他仍是石家的部曲,跟以前相比似乎也沒有什麼不同。
回去的路上,心情十分舒暢的石韜,一口一個“大哥”的叫着,直讓石方惶恐不安,上一次他幫着小主人試弓,那只是臨時的一項任務,就算石韜在稱呼上有什麼不妥,石方也沒有放在心上,但此時不同,他已經成爲石韜的部曲,說是石韜的私產也毫不爲過,如果再尊卑不分,對他而言,禍事亦不遠矣;
從青衣那件事就可以看出,這個時代,上下尊卑的等級制度是何等的森嚴,婢女將酒水灑在賓客衣袖上都差點被主人處死,像石韜這樣胡亂的稱呼,若被有心人聽見,石方會受到何種嚴厲的處罰都是有可能的。
瞧着伏倒在地,並一臉惶恐的石方,石韜再一次妥協了,他滿是無奈的說道:“那好吧,日後我叫你石方,你叫我郎君如何?”
回到居所,吩咐石中玉領着石方下去安置,雨荷很快爲他端來吃食。
雨荷一邊整理碗筷,一邊說道:“昨日少爺讓我打聽石家是否有寡居的婦人,雨荷打聽了,夫人院子裡便有這樣的婦人,只是不知少爺打算做什麼?”
雨荷說的夫人,指的是母親李氏,再看雨荷那滿是古怪的表情,小丫頭怕是跟劉二郎一般,都想歪了,石韜不得不解釋道:“此去徐州,我打算將鐵匠房的孟大錘一併帶走,那孟大錘一個人着實可憐,所以才讓你物色一個寡居婦人,讓孟大錘有個盼頭,以便安安心心隨我前往徐州!”
雨荷的眉頭稍稍舒展,卻癟嘴道:“那孟大錘不過一匠奴罷了,少爺又何必對他如此上心呢?”
石韜笑道:“你對別人上心,別人纔會誠心待你,這是世間最簡單的道理!”
雨荷彷彿很不服氣,“你是主人,孟大錘只是匠奴,你要他怎樣便怎樣,他還敢生出怨言不成?”
石韜搖頭:“我吩咐他做事,他聽命行事,這是因爲他不得不爲之,而我想要的,卻是他心甘情願的幫我做事,而並非因爲我是他的主人,你懂了麼?”
雨荷若有所思道:“服侍少爺原本就是雨荷的職責,但雨荷卻心甘情願,因爲少爺對雨荷好,能服侍少爺,雨荷心裡也歡喜得緊,是這個道理麼?”
石韜笑道:“我家雨荷真聰明,這麼快就理解到了少爺的意思了;不過,有雨荷在身邊服侍,本少爺心裡也歡喜得緊呢!”
“真的麼?”小丫頭一臉欣喜道。
見雨荷含羞帶俏的樣子着實可人,石韜竟鬼使神差般的一把握住對方的小手,同時,眼神變得浪蕩之極。
“哎呀!”雨荷嬌呼一聲,隨後便扭着臀兒跑來沒影。
“唉,連自己的丫鬟都撩,本少爺是否太猥瑣了?”石韜自言自語道。
這兩天計劃進展太過順利,他突然發現自己似乎有點忘乎所以了,心下頓時一驚,匆匆填飽肚子,便拉着石方等人去了鐵匠房。
滿洲弓還沒有做出來,原因是成品不比之前的模型,無論是弓胎定形,還是弓弦測試都需要一個過程,這個半點馬虎不得,一來石家雖說不缺製作弓的材料,但好歹那些材料都是貴重之物,就這樣浪費了還是比較可惜的,用鯊魚皮、鹿筋等珍貴材料製作出來的滿洲弓,是石韜打算用來招攬像石方那種人的利器;再一個,弓的製作越嚴謹,定型的時間越長,弓的威力便會越大,這是起碼的常識,石韜自然不會因噎廢食。
趁石方等人盯着牛二往弓胎上塗抹魚膠之際,石韜將孟大錘招呼到了一旁。
“孟師傅,本郎君特異爲你物色了一門親事,此刻便來問問你的意思!”
孟大錘完全不知這位少爺打算搞哪樣,臉色一片茫然的問道:“郎君這是何意,什麼親事?”
打算用女人招攬孟大錘,只是他偶然間冒出來的想法,至於能不能產生作用,他其實一點把握都沒有,在他看來,此時也不存在自由戀愛一說,一個未娶,一個未嫁,他不過以主人的身份爲兩個可憐人牽個紅線而已,想來也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我母親院子裡有一位婦人尚未婚配,且年紀正好與你相當,我打算將他許配給你!”
這一來,孟大錘總算聽明白過來,頓時一臉惶恐,說話時更帶着一絲顫抖:“老漢只是石家的匠奴,怎可與夫人身邊的婦人婚配,老漢萬萬不敢接受郎君的賞賜!”
孟大錘這一叫,頓時將劉二郎等人吸引了過來;
得知石韜的打算,劉二郎當即大笑,“哈哈.......七郎果然被摔成了榆木疙瘩,連這種事都忘了嗎?就算你有心賞賜他婦人,也得他敢要才行吶!哈哈,真是笑死人了!”
“.......”石韜滿臉的黑線。
經劉二郎解釋,石韜再一次刷新了他的認知,這個時代不僅是士族與平民之間存在等級,就連官宦人家的奴僕同樣分了三六九等;
此時,家奴大致分爲兩類;
一類是貼身家奴,地位稍高者如石方這類保護主人安全的部曲,其次是管家、賬房等擁有一定技能的家奴,最後便是主人的貼身丫鬟、及小斯;
另一類,便是專門乾重活,幹雜活的家奴,像孟大錘這樣的匠奴,也算雜奴中的一員。
貼身家奴與雜奴之間,雖說沒有明確規定地位誰高誰低,但實際上二者之間存在的鴻溝幾乎是不可逾越的。
石韜在沒有搞清楚狀況之前,私自打算將母親身邊的婢女嫁給孟大錘,實際上是不符規矩的,對那名寡婦而言,不但不是善意之舉,反而算是一種懲罰,搞不好是會弄出人命的,同時還是對母親的不敬。
得之事情原委之後,石韜哭笑不得,如果時間允許,倒是可以慢慢籌劃,先將孟大錘的身份拔高,然後取得母親的同意,事情倒也不是不能辦成,可時間不等人啊,三日之後便要啓程,這麼短的時間,還要準備其它,最終的結果,這件事只能不了了之,在他想來,等到了東莞,山高皇帝遠,這種事還不是小菜一碟麼?
但這件事再次提醒了石韜,身處這個時代,就必須徹底融入這個時代,不然鬧出笑話是小,如果因此攤上大禍,世上可沒有後悔藥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