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宅子裡出來,石韜讓馬伕將宋禕先送回西郊莊園,而他則步行去了郡守府。
郡守府落成,雖然官員們還未入住,但郡兵和部曲卻駐紮於此,參加修建郡守府的流民,之前也暫住於此,只因春耕開始,這才搬離出去,諾大一個兵營,如今只有三百人不到。
石韜到達時,石烈正在操練新兵。
上次是從一千多名青壯裡面挑選二十來人,所以挑選出來的兵士素質自然不差,但這一次卻是在原有的流民青壯當中挑選五十人,其中雖然也有後來加入的流民青壯,但數量畢竟不多,此次選拔部曲,完全是矮個子裡面挑高個。
一直奉行精兵之路的石韜並不願意這樣做,但如今攤子越鋪越大,靠原來那點人馬保護自己的家當,就顯得有些不足了,因此不得不降低選拔標準,從剩下的青壯裡面挑選部曲,也正是這個原因,這次的招募工作非常快,只用了三天時間,便已完成五十部曲的選拔。
今日負責值守的是劉二狗及他手下一隊人馬,遠遠瞧見石韜,劉二狗頓時小跑過來:“郎君爲何只身一人,萬一遇到歹徒,卻該如何是好?”
石韜不由苦笑,原先有石方、青衣,及孟斧頭等人時刻伴隨左右,現在攤子大了,三人都有了各自的事業,石韜反倒變得形單影隻,但自從幹掉司馬倫,他的神經繃得也不是那麼緊了,更何況他前前後後也殺了不少人,已不是曾經那個弱雞了,所以也沒有在意這事,此刻經劉二狗提醒,他才意識到自己的確有些大意,萬一真碰到點意外,還真是沒地方哭去,就比如被霸城侯派人伏擊那一次,若非菩薩保佑,他險些丟了小命,最後連如何惹上那個神經病的也不知道,
“看來,出門還是得帶小弟才行吶!”心中暗自想到,突然記起來此的目的,石韜問道:“二狗,石方在軍營嗎?”
“在,都尉在屋子裡!”劉二狗忙道。
朝劉二狗點頭一笑,石韜說道:“那好,我先去找石方,等會你陪我出城!”
劉二狗頓時眉開眼笑:“好勒,郎君有事先忙,二狗這就去召集人馬!”
點了點頭,石韜徑直走向營房,途中正操練新兵的石烈也發現了他,正打算停止操練,卻被石韜揮手阻止。
石方居住那間屋,房門正敞開,卻見石方端坐於案桌前,正聚精會神的翻看書冊。
咚咚咚!
石韜輕叩房門,石方立即擡頭,見是自家郎君,便立即起身。
“我剛從羊家兄妹那裡過來.......”
送羊家小娘回去這事,郎君跟他提過,石方心中雖不大認同,但石韜既然已經決定,他也不便反駁,再一個,自己這位小主,不止幹過一樁駭人聽聞的事,但過後再看,似乎都是經過深思熟慮,而非一時衝動作出的決定,因此石方靜靜的看着對方,並等待下文。
“我從羊家大郎那裡得知,兗州最近涌入許多匈奴人,我準備親自過去查看一番!”
石方表情一怔:“郎君擔心.......匈奴人或對我等不利?”
“是啊,我們殺了劉淵之子,匈奴人找我報仇,再正常不過,我們不可不防!”
“劉淵真敢舉旗造反不成?”
“此時,劉淵未必有舉旗造反的膽子,但你別忘了,上一任郡守就是因胡亂被罷官的,我是擔心那些人再如法炮製一場胡亂!”
石方搖頭道:“我認爲這種可能不大!”
“爲何?”石韜問道。
“如今,光東莞一地能調動的人馬就不下三百之數,況且背後還有家主手中的兩千牙門,來的人若是少了,無異於送死,多了,那便等同於謀反,無論齊王還是劉淵,都不可能不清楚這一點!”
“我擔心,對方會盯着我等在城外的莊園!”
石方滿是不解。
“如今我等看似強大,可強大的背後,卻是因城外那片莊園,沒有城外那片莊園,就沒有萬畝土地安置流民,從流民當中招募的士兵的家人怎麼辦?若士兵的家人再次淪爲流民,他們還願意爲我賣命麼?另外,我石家已經收了別人的定錢,若莊園毀了,兩個月之後我石家從何處拿酒水給付了定錢的那些人?”
在這之前,對郎君堂而皇之賣酒這事,石方同樣不能理解,但好在石韜帶着一羣人贏得一場又一場的勝利,不解歸不解,石方卻不會因此產生何等背離的想法,直到此刻,他才發現,一切的一切,竟是如此環環相扣!
剛到東莞之時,石、劉兩家的部曲,加起來還不到百人,可在短短數月,不但有了一百郡兵,部曲也到了百之數,再加上數十胡兵,以及兩百莊丁,眼下能調動的兵力已接近五百之數,若算上被郎君牢牢控制的數千流民.......石方甚至不敢深想下去。
但石方從未思考過這一切是如何而來,直到石韜這一解釋,石方再將前後聯繫起來一想,還真是細思極恐.......沒到東莞,郎君卻先帶人到臨朐打劫齊王的戰馬,不但節流下來數十匹上乘戰馬,還用剩下的戰馬換了大量錢糧,而後開始釀酒,然後去洛陽推銷酒水,動動嘴皮便收得數十萬定錢,更讓東莞土著哭着喊着拿出土地幫他安置流民,最後總算將數千流民牢牢握在手中。
如此縝密的佈局,如此逆天的手段,真是出自郎君之手?
殺匈奴少主劉聰,前往臨朐搶奪戰馬,甚至逼得齊王倉皇而逃,乃至以五十部曲外加二十胡人,於洛陽城外幹掉趙王一百鐵甲護衛,如此種種,的確能看出石韜在領兵作戰方面有些本事,但妥善安置數千流民,以及將東莞一衆大戶捆綁在一起,和領兵作戰卻是兩個截然不同的領域。
強自壓制住內心的震撼,石方又道:“即使匈奴人真敢來東莞滋事,以我等手中的人馬,又有何懼之?”
從現在到酒水正式售賣的這段時日,石韜決不允許發生任何意外,一旦出了意外,不但“桃花郎”這塊招牌會毀於一旦,就連能不能繼續留在東莞都是問題,至於等賣出酒水,併成功收穫第一桶金,石韜一手建立的山頭纔會穩固,到那時,即便出點狀況,他未必沒有翻盤的機會,可此時不同,在沒有見到實實在在好處之前,所有人都在觀望,包括石崇。
觀望之人一旦對他失去信心,結局不難預料。
“世上只有千日做賊,卻無千日防賊的,對方若正大光明殺來,我等自然不懼,可就怕那些人玩鬼魅伎倆!”石韜字字鏗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