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的人數,已從原先的二十多個,突然暴漲至一百多,除了破例挑選來參加學習的男女年紀稍大,絕大多數年紀都在八歲到十五歲之間,至於破例被選中這部分,要麼是青衣看上的人,又或者被蘭蔻與宋禕看上的女子,但這部分人,年紀最大的也不超過二十。
這一百多名學生,後院已無法容納了,所以只能搬家。
酒坊舊址,背靠沂山,石韜讓人在距離酒坊不到五里的沂山之中,又建了一座莊園,眼下不缺勞力,況且也不是修亭臺樓閣,而是土木結構的簡易莊園,所以僅僅用了一個月,莊子就已經完工。
無論教授學生們讀書識字,還是跟着青衣學子搏殺防身之術,都必嚴格保密,所以石韜趁這個機會將這些學生與外界完全隔離開來。
天不見亮,青衣就會開始打熬學生們的體魄,但時間不會很長,一般都會限制在一個時辰之內,這是石韜想起前世的早操,有感而發之餘,對青衣稍微提過一下,哪知青衣就此照搬了過來,併成了每日的慣例,不過早操的項目卻根據年齡大小,有所不同,年紀較小的,緊緊只是跑跑步,舒展舒展筋骨,而年紀稍大的學生,會跟着青衣練習防身之術。
早操結束,吃過早飯,學生們立即投入緊張的學習。
在石韜的建議下,學習場地被一分爲二,一邊是有了一定的基礎的老生,這部分人在石韜有空之時會過來繼續教授他們數學,而羊獻容則對新生從頭開始教授,等上完第一堂課,二人又會互換,至於後來的學生能否跟得上進度,說實話石韜也沒有太好的辦法,最終只能在課餘時間讓羊獻容給他們開開小竈。
結束中午的課程,學生們開始各自不同的專業課學習,一部分由青衣帶着前往沂山更深處進行訓練,另一部分則會跟着蘭蔻宋禕學習歌舞,還有的會去鐵匠房做學徒,一些則幫着葛洪培育青黴,又或者研究燒製玻璃。
從安全方面考慮,凡是接觸核心機密的學生,包括他們的家人,都會和石韜簽訂一份賣身契,並從此成爲石家的家奴。
石韜這樣做的目的,並非爲了做奴隸主,而是因爲無論青衣傳授孩子們殺人技巧這種事,或是提取青黴、製造玻璃,造甲、蒸酒等等,都是需要嚴格保密的,這些學生,乃至他們的親人,一旦與他簽了賣身契,即便管理上稍微嚴格一些,也不至於遭人詬病。
爲此,石韜將凡是涉及核心機密的人全都召集了起來。
被選中之人,無疑是幸運的...在這樣的世道,一旦賣身成爲石家的家奴,雖然會從此失去人生自主權,但同時也有了一張長期飯票。
目光從數十人身上劃過,從他們的眼神之中,石韜發現了驚喜與忐忑相互交織的複雜情緒。
月餘之前,他們還是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流民,可從此以後,最少不用擔心被餓死了,這讓他們感到驚喜;與此同時,突然成了家奴,也就是說眼前這位郎君,可一言決定他們的生死,忐忑也由此而來。
石韜指着一位樣子憨厚的少年,道:“你,站出來!”
少年一臉駭然,一頭跪倒在地,且不敢吱聲。
皺着一雙眉,石韜向一旁的青衣看去:“你沒有告訴他們規矩麼?”
青衣澀然的搖了搖頭,卻不曾開口。
不再糾結,石韜走上前去,並粗魯的一把擰起那名少年道:“不要輕易對人下跪!這是我的規矩,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少年依然不肯說話,雖說這位小主人讓他們稱他“老師”,而且還爲他們上過幾節課,但短時間內依然不太適應。
“聽沒聽過孫猴子的故事?”
少年總算點了點頭,孫猴子的故事,被那些先來的那些傢伙當成對新人炫耀的資本,他哪能沒聽過。
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將目光投向其它學生,“誰告訴老師,他是從何處而來?”
“俺和爹孃,是從雁門逃難過來的!”有那膽大的學生立即應道。
點了點頭,石韜又問:“還有呢?”
“俺是從太原來的!”
“俺是上黨人!”
“我家真定的!”
.......
一羣醒事的學生,頓時七嘴八舌起來。
等他們說完,石韜又問:“如今,哪裡纔是你們的家?”
所有人頓時沉默了。
“記住老師說的話,從今往後,老師走到哪裡,哪裡就是你們的家,就因爲你們被老師選中,就連你們的家人也不會再忍飢挨餓,所以,你們將來只有努力的學本事,纔會讓你們的家人過上更好的日子,若是誰不努力,又或者.......不聽老師的話,老師就會將他和他的家人趕走,到那時,他和他的家人就會再次淪爲無家可歸之人.......老師今日說的話你們都記清楚了嗎?”
大家一開始,你望我我望你,全都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還好有那機靈的學生,瞬間明白其意,“以後我們都得聽老師的,還要努力學本事,纔有飯吃,不然老師就會將我們趕走,對嗎?”
洗腦的話他不是不會,但對於這羣鬥字不識幾個的學生,除了用這等簡單粗暴的方式,似乎也沒什麼更好的辦法了,石韜總結性的說道:“對頭,跟着老師纔有飯吃,不聽話,就會被趕走!”
教育就得從娃娃抓起,石韜打算回去將類似的話,寫成簡單易懂的口訣,然後時不時的對這羣傢伙洗腦,在他眼裡,這幫傢伙可都是被他當作骨幹來培養的,萬一培養出一批白眼狼來,不是搬着石頭砸自己的腳麼?
讓學生們散了,石韜突然從懷裡掏出一冊紙來,“這是我閒暇時,胡亂想出的玩意,你拿去斟酌斟酌,瞧瞧哪些能用,哪些需要改進.......”
接過那摞紙,然後翻開第一頁,上面醒目的寫着“青衣衛”三個字。
“什麼是青衣衛?”青衣一臉呆傻狀。
“之前我們做的,可都是掉腦袋的事,如今來自司馬倫的威脅算是解除了,但將來還會面對更多、更強大的敵人,所以本郎君有個想法,就是將你手中這幫人,全都訓練成幫我打聽消息的密談!”
“打聽消息,不是石勒及他手下斥候的事麼?”
“哈,你覺得那幫粗魯漢能打聽出什麼消息來?”石韜苦笑道。
見青衣一臉茫然,石韜繼續解釋道:“石勒及他手下的斥候,只能偵查軍情,卻無法潛入洛陽那樣的繁華之地,而我要打聽的,卻是洛陽城中那些大佬們的消息!”
“郎君探聽洛陽的消息做什麼?”
從前只懂怎麼殺人的青衣,一時難以理解倒也正常,石韜不厭其煩道:“你想想,上次我等刺殺司馬倫那件事,若沒有蘭蔻的消息,能成功麼?就連上次殺霸城侯,不也讓你事先探得他的動靜,才動的手麼?我眼中的青衣衛,便是專門幹那等收集情報的組織!”
一聽“青衣衛”三個字,臉色頓時一紅,青衣低頭問道:“郎君取個什麼名兒不好,爲何偏偏要叫青衣衛?”
哪能告訴對方他是爲了偷懶才取的這個名字不是,石韜一本正經道:“青衣如同郎君的臂膀,況且這些人都要由你訓練,以你的名字命名,不是正該的麼?至於爲何要叫‘青衣衛’而不叫,青衣門、青衣教、青衣派,也是有深意的,我等如今攤子越鋪越大,無論是賺錢的生意,還是身邊的人,都需有人來保護,取名‘青衣衛’,即是護衛我等安全之意!”
繼續翻看着冊子,青衣又問道:“青衣衛指揮使.......又是個什麼玩意兒?”
“青衣衛指揮使,它不是個玩意.......指揮使,是一個官職!指揮使之下,除了副指揮使,原本還有許多官職,但由於是草創,而且人馬也太少了點,所以在你之下,暫時只設兩名總旗,以及數名小旗,等日後條件充足,繼續招募人手好了!”
“誰是副指揮使?”青衣似乎很敏感的樣子。
“呃.......副指揮使,即是你的副手,但目前尚無合適的人選,所以暫時空着吧!”
石韜並未說真話,在他的心目中,蘭蔻當屬副指揮使的最佳人選,一來蘭蔻本爲忘仙樓的掌櫃,與各種官面人物打交道的經驗尤爲豐富,再一個,出自風塵的蘭蔻,更懂得如何把握人心,同時對於如何打探消息,也就自然容易上手。
但司馬倫一死,蘭蔻的身份就尷尬了,如果她繼續出現在人們的視線之中,非但可能會受到波及,甚至可能將石韜也牽連進去,因此他暫不打算讓蘭蔻現身。
“對了,這本冊子只是我初步的想法,有些還得你去琢磨,但有一點,從現在開始,就要讓他們逐漸適應自己新的身份,不如先讓他們練練手如何?”
“如何練手?”
“將酒坊畫成若干區域,然後再將他們分成若干個組,每一組人馬監視一個區域,但凡有什麼可疑的人或事,都得向你報告。這樣做的好處有兩點,一是可以保護蒸酒、燒玻璃、制鎧甲等技藝,同時也是考驗他們的能力,等這批骨幹份子擁有一定實力,就可以此爲骨架,招收更多的人,甚至還能將年紀大的人納入進來!”
青衣只聽得雲裡霧裡,擔心自己將郎君吩咐的事搞砸,她頓時愁眉不展。
似猜到青衣所擔心之事,石韜安慰道:“你也不用擔心,許多條陳我都寫在小冊子上了,有什麼不懂的可以來問我,另外,我會隔三差五的過問此事,如今我們最大的短板就是無法得知洛陽的動靜,什麼都靠猜測,這樣下去,遲早會出問題,但你也不用心急,有道是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慢慢來吧!”
咬了咬嘴脣,青衣應道:“希望青衣不會讓郎君失望纔好!”
說完,青衣立刻捏着石韜給她的小冊子,一頭竄進自己的屋子。
隨即,石韜打算去視察雨荷那頭的進展。
一想起雨荷,腦子裡便忍不住浮現出一副畫面.......深夜,一位梳着十字髻的少女正趴在案桌之上,旁邊卻是那盞讓人感到分外溫暖的油燈。
溼氣未乾的木房子裡面,燃着一盆炭火,嬌憨的少女一面做着針線,一面對圍坐在炭火周圍的女子指指點點。
“記得褲腳不要太大,少爺穿着會不舒服的......縫製褲襠時,針線要密,少爺成天騎馬,萬一上馬之時裂開怎麼辦?”
撲哧!
躲在門外偷聽的傢伙,一個沒忍住而笑出聲來。
幾位女子一同看來,等她們看清門外那人,立刻低下頭來。
“呀.......少爺居然偷聽人家說話!”臉蛋紅紅的少女,樣子仍是那般嬌憨。
站在門口,朝裡面看上一眼,發現她們全都在做自己平日最愛穿的練武裝,小丫頭明顯是會錯意了,讓她挑幾名女子陪她縫製衣物,一來是爲了讓她做自己喜歡的事,哪知……那麼多人幫他縫製衣物,如何穿得過來?
被挑來的女子,有的已爲人婦,石韜也不願太過隨意,因此在門口對雨荷招了招手。
放下針線,雨荷扭扭捏捏的走來,自從蘭蔻到來,小妮子竟然變得越發靦腆了,這讓石韜又好笑又好氣。
“少爺來找我有什麼事嗎?”雨荷小心翼翼的問道。
石韜故意板着臉道:“沒事少爺就不能來找你了麼?”
“可是.......可是蘭姨她不會生我的氣麼?”
有時他真搞不明白,就因爲突然多出一個蘭蔻來,爲何一個個都變得如此古怪了?這不是傳說中,萬惡的舊社會麼?
“你跟我來!”石韜一把抓住對方的小手,就往小樹林裡拽。
羞羞答答跟着少爺來到小樹林,還以爲少爺會對她說什麼知心話,哪知對方一臉神神秘秘的樣子從兜裡掏出一沓紙來。
“丫頭,你好好回去琢磨琢磨這幾樣衣物,等琢磨出來,少爺包你喜歡得不得了!”
望着最上面一張紙,上面卻是畫的兩種從未見過的物件,一個物件是兩個碗狀的東西,其間鏈接着條形之物;而另一件卻是呈三角狀。
“少爺,這是什麼啊?”雨荷一臉茫然道。
朝四周看了看,似乎沒人注意這頭,石韜這才鬼鬼祟祟說道:“這兩樣東西,可用上好的綢緞縫製,等你縫製出來,少爺再告訴你它們是用來幹嘛的,不過.......不過你千萬不能對別人說,這是少爺教你的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