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逐出家門」這樣嚴重的處罰終於讓宣素秋徹底崩潰了。她驚恐地看着公主,身體如同打擺子一樣不受控制地急速顫抖着,好半晌,才終於啞着嗓子叫出聲來:「不…不要,公主,您別…別這樣做,我答應你…我答應你了,我會和徐分開,永遠不見他的面,我…我不會和他再有任何關係,求求您…」
看着下面那個眼淚鼻涕都哭了出來的清麗女孩兒,看她剛剛還挺直的背脊此刻卻在地上,公主有一瞬間的恍惚,她原本還恨得要命的心忽然。
一直以來,她都覺着自己做的事情是爲了徐滄好,哪怕被兒子恨,也是一片慈母之心,她從來都是如此堅信並且行動堅定,然而此時此刻,看到宣素秋這個模樣,她心裡竟然產生了一絲動搖,忍不住暗暗問了自己一句:我這樣做,真是對的嗎?
宣素秋那句話說出來,整個人也如同被抽去了全身骨頭一般,她痛哭失聲,幾次掙扎着想要爬起,可是都失敗了。
公主嘆了口氣,忍不住就去看了小橋一眼,小橋會意,上前扶住宣素秋的胳膊,正要將她扶起來,就聽門外一個疑惑聲音道:「躲在這裡鬼鬼祟祟做什麼?」
「啊!」
門外一聲驚叫,只讓公主也嚇了一跳,本來她瞞着徐滄做這件事便覺心虛的很,此時知道外面竟有人偷聽,不由又驚又怒,厲聲道:「是誰?給我滾進來。」
門打開,徐潞和徐湛走進來,看見地上宣素秋,徐湛就是一愣,徐潞卻像是早已知情一般,站在那裡垂着腦袋一言不發。
小橋連忙去關上門,這裡公主疑惑的目光在兩個兒子臉上梭巡着,忽然沉聲道:「老三呢?」
「娘,您就別白費心機了,三哥去找二哥了,很快二哥就會知道這件事,就算是宣姑娘去找他說要離開他,他也不會答應的。」
徐潞擡起頭,這是他一生中第一次這樣勇敢,不過在公主嚴厲的目光下,這份勇敢也只如曇花一現,很快便消失了。看到公主猛然抓住胸口,面色都氣得鐵青,他忍不住就悄悄向徐湛身邊靠了靠。
「娘,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就算是徐湛,此時也不禁皺起了眉頭,卻聽公主沒好氣道:「怎麼回事?你沒看見嗎?你弟弟執迷不悟,我自然要另想辦法,總之,王府名聲不容抹黑。行了,你出去吧。」
說完卻見徐湛不動,公主知道這大兒子向來是個有主意的人,可以說,在這府中,他的威嚴甚至不下於自己和丈夫,她本以爲這樣的兒子是一定會支持自己的,然而此時看對方的表情,似乎不像。
公主心裡就忍不住一跳,沉聲道:「我已經說服了宣姑娘,你們兩個快出去吧,這裡用不着你們。」
「娘,恕兒子直言,您這樣做,實在不妥當。」
徐湛無奈嘆了口氣,母親向來是個開明寬厚的人,除了三弟四弟不爭氣惹禍之外,從未見她爲什麼大動干戈,卻不知爲何在這件事上始終執迷不悟。
「就是就是。」
徐潞一看,連視若偶像的都這樣說了,立刻覺着自己這方添了一員生力軍,胸膛微微挺起,他大叫道:「娘,俗語說得好,寧拆十座廟不拆一樁婚,你看二哥和宣姑娘如此深情相許,您就成全了他們吧。」
「混賬東西,成全?你以爲我不想成全嗎?可是你懂什麼?少給我在這裡煽風點火。」公主憤怒了,然後矛頭指向大兒子:「還有你,你素來穩重,我這一番苦心潞兒滌兒不能理解,難道連你也不能理解嗎?」
徐湛沉聲道:「兒子理解母親的苦心,卻也理解二弟和宣姑娘的苦情,更何況如今二弟已經知情,那無論宣姑娘說什麼,他都不會相信,而且娘,若論言語犀利,您怕是比不上二弟的,今日宣姑娘既能因爲你的逼迫屈服,來日她就定會被二弟說服,所以,何必…」
「難道因爲這樣,你就不顧你弟弟的千百年名聲了?因爲這樣,你就不管他的前程了?還是說?你就希望他被逐出家門,你就是這樣的私心…」
不等說完,就見徐湛「撲通」一聲跪下,顫聲道:「母親何苦出此誅心之論?兒…兒若有這樣想法,情願天打雷劈,死無葬身之地。」
公主也只是氣急了纔會口不擇言,事實上也知道徐湛並沒有這種私心,此時看見他如此痛苦,只覺心如刀絞,正要說什麼,忽然就聽門「砰」地再度被推開,接着徐滄沉着臉走進來,大聲道:「若王府就是這樣一個所在,若我心心念念要回來,扶持的家就是這樣一個地方,那我還真是情願被逐出家門了。」
一語既出,衆人全都色變。然而誰的反應都比不上宣素秋,只聽她尖叫一聲,猛地撲了過來,抓着徐滄的胳膊驚恐道:「不要,徐,你不能被逐出家門,只有王府能護你周全。徐,我不喜歡你了,我本來對你就是妹妹對哥哥一般的感情,求求你,什麼都別說了,你離開我,從此後我們各走各路,我是寧國公府的小姐,我將來也會有美滿幸福的人生,你不用爲我掛懷。徐,你…你快向公主認錯…」
徐滄深深看着滿臉驚恐地女孩兒,這是他用心愛護,想爲她遮擋一世風雨,換她無憂無慮的心上人,卻不料兜兜轉轉,最後還是讓她受到了這樣的驚嚇和傷害。
拿出手帕,替宣素秋仔細擦去她臉上的眼淚鼻涕,他的動作很輕柔,很慢,彷彿眼裡心裡只看得見宣素秋一個人,而將屋子裡的母親和兄弟們都視若無物。
一時間,暖閣內陷入了一陣沉重的沉默,小橋紅香等人更是連氣都不敢喘一口,唯恐打破這暫時平靜的氣氛,然後被公主和少爺們的怒火轟成渣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