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母親威脅後,晏玉淑也想過是不是去求外祖母,不要讓她去和親。
尤其金帳蠻國,那是能令小孩止夜啼的可怕凶地,她這樣嬌滴滴的小姑娘,在那虎狼之穴能活上三兩年恐怕都算命大。
可是,這段時間以來,她清楚地看見母親是如何被外祖母拋棄的。外祖母淚眼婆娑,哭得是挺傷心,可處罰起母親來卻沒有分毫手軟的跡象。
如果,金帳蠻子那邊提出讓自己和親,她幾乎能肯定外祖母一定會答應。她那時以爲,母親這是要以她的終生幸福去籌碼向外祖母換取饒恕,而外祖母,是更心疼女兒還是外孫女,答案一目瞭然。
晏玉淑根本不敢繼續想下去,仔細思量一番後咬着牙連夜出宮。
只因她同樣清楚,慕容樹想娶她!不管是真心實意,還是爲了她受到的玉太后的寵愛和她背後的安國公府晏家軍,慕容樹確實想娶她,並且從來不曾掩飾過這一渴望。
她心底依然還存留對裴君紹的愛戀,可是裴君紹對她從來都不假辭色,甚至幫着慕容樹隱晦地勸過她下嫁。她還在猶豫,此番母親的威脅算是給了她不得不選的答案。
其實,她與慕容樹並沒有發生什麼。她只是和衣與慕容樹並臥一榻,聊聊理想、談談未來而已。當然,她這種行爲在玉太后看來仍然不可原諒。
她自己也知,踏出這步以後,她此後大半生就只能與慕容樹綁在一起。但她可以承受失節的壞名聲,卻萬萬擔不起行刺皇帝的重大罪名。
所以此時此刻,面對玉太后鐵青面孔,晏玉淑依然沒有放棄希望,哭着不住哀求:“外祖母儘可以去查問啊,昨天夜裡,母親她真的進過宮。她還到過淑兒的寢殿,她說要勸說外祖母讓淑兒和親金帳汗國。以平息金帳蠻子的怒火。淑兒怕極了,這才連夜出宮去找樹表哥求助……”
“不用多說了,你退下去吧。”玉太后疲乏不堪的擺擺手。她在晏玉淑身上傾注過不少心血,也曾經真心疼愛過這個外孫女。但今天她徹底傷心了,也徹底絕望了。
慕容樹見狀不好,沉聲道:“皇祖母,宮中多有人可以爲淑表妹做證,證實淑表妹是直接從福壽宮離開。並未到過妙鶯軒附近。妙鶯軒位於皇宮北邊,淑表妹卻是從南邊大門走的,南轅北轍,連順路的可能都沒有。”
玉太后皺眉道:“哀家也沒有說淑兒就是行刺皇帝的兇手,你說的不無道理,哀家只是生氣淑兒這個時候還要扯出她娘來。她娘已經到了那種田地,她不思孝順,也不曾憂愁心疼,反倒說出那樣的言語,實在不是爲人兒女的作派。叫哀家實在失望。”
晏玉淑慌忙跪倒磕頭,急切表白心跡:“外祖母,淑兒這些天爲了母親之事時常擔心垂淚,只是不敢在外祖母面前表露出來罷了。”
“哀家現在不想聽你說這些,你回寢殿去。在未曾找出真兇之前,你安生待在屋裡,哪兒也不準去。”玉太后早已失去耐心。
晏玉淑只能乖乖退下,臨走前給了慕容樹一個萬分悽迷的慘淡笑容。但慕容樹此時無心再給她求情,他還有更加緊迫的事情需要去做。
躬身給玉太后行了一禮,慕容樹肅容道:“皇祖母。不知能否告訴孫兒,父皇昏倒之前可留下什麼話沒有?”
玉太后眉梢輕動,似笑非笑道:“才上朝理事不過半月,你對朝政就這般上心啊。”
慕容樹無奈苦笑道:“孫兒只想給父皇盡孝。爲國盡忠,也,”他忽然微笑,慢慢道,“也願意爲皇祖母分憂。”
“哦?”玉太后不自覺坐直腰,發現這個孫子還挺上道的。“你打算怎麼爲哀家分憂?”
“孫兒從前渾渾噩噩,但也不至於糊塗到什麼都不懂。父皇登基之初,若沒有皇祖母苦心孤詣幫扶,朝堂定然會生出不少波瀾。”慕容樹懇切道,“如今並未冊立太子,各位皇兄皇弟即便擔些朝務,也不可能擔當起全局重任。各位閣老即便有心輔佐,恐怕也力不從心。”
“而如今,外有金帳蠻子圍城不去,內有民亂流匪爲心腹之患。欽天監已經斷定今冬酷寒,屆時又有許多朝務忙亂不停。孫兒思來想去,唯有皇祖母纔有定鼎之力。故而,孫兒願奉皇祖母上金鑾殿垂簾聽政,也願爲皇祖母分憂,助皇祖母力挽狂瀾!”說罷,慕容樹跪倒在地,重重叩首。
這番話真可謂擲地有聲。玉太后久久沒有言語,心裡對慕容樹再一次刮目相看。她扶持皇后多年,可是方纔即便她有所明示,皇后也沒說過要請她出面主持大局的話。
皇后不傻。此時皇帝昏迷不醒,她的兒子是嫡皇子,是最有可能被推舉出來監國的皇子。徜若玉太后攪合進來,那她和兒子想趁勢攬權增漲己方勢力的打算恐怕就要打些折扣。
多年婆媳,皇后豈能不知玉太后的德性?同樣的,玉太后也知道這個蠢兒媳的那些蠢心思。但有一條,如果沒有外臣或者宗室聯名上書,身爲後宮婦人,玉太后是不可能自己跑到朝堂之上坐堂理政的!
玉太后原本打算讓玉首輔出面,聯繫一干黨羽造勢,再順理成章地走上金鑾殿。沒想到慕容樹居然自告奮勇,願意當一個馬前卒。這個孫兒可真是知情又識趣啊,若不是早有計劃,她還當真就扶持他上位了。
不過,不用白不用,慕容樹肯衝鋒陷陣,自然比玉首輔這等飽受詬病的外戚出頭來得更好。玉太后終於點頭,欣慰笑道:“樹兒,你真是個好孩子!皇祖母沒有白疼你!你去與你母妃講,哀家晉她爲妃,讓她好好服侍皇帝。”
慕容樹心中一喜,子憑母貴,母親身份崇高,他這個當兒子的自然水漲船高。他重重磕下頭去,朗聲道:“孫兒謝皇祖母恩典,也代母妃謝皇祖母恩典!孫兒必不負皇祖母所望,盡心盡力爲皇祖母分憂!”(。)